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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护眼


第二章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

棠棣似是察觉到什么,睁开了双眼,冰冷的眼中尤有未散去的刚睡醒的迷茫。

他面无表情道:“今晚你就在这休息养伤,我给你延续的生命支撑不了多久,你好自为之”说完一闪而逝。

望舒一撇嘴,翻身上床,拉过被子强制自己入睡,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还没能消化的过来,身上虽冷,却也能勉强忍受。

锁骨上的海棠花纹从她被复活醒来时就一直在发光,一股股热流穿梭进四肢百骸温暖着这躯体,驱走了寒意。

这是一条很古朴的街道,没有阳光,全凭天空上的孔明灯照明。青石板砖上的青苔灰蒙蒙的,依稀可见一些透明的身影穿梭其上。

“姐姐?”一个肉肉的小手抓住她的脚。

望舒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吓得冷汗直冒。手指间有璞,通体呈粉红色,显然是未发育完全的婴孩,拖着脐带,闭着眼。

她挣脱,她尖叫。却引起了更多鬼物的注意。

这都是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三只眼睛,有的顶着腐烂的人皮手里拿着羽扇,有的青面獠牙,体似钟馗,都一个个瞧着她看。

刚才只是隐隐觉得不好,现在却是求生的本能逼的她撒腿就跑。心脏那处的枪口诡异地愈合了。她不管不顾,只希望能躲开这些声音。

有一个声音说“哟,竟是生魂,怎的到这里来了”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不对,她分明没有阳气,不是生魂?嘻嘻嘻,来陪我吧嘻嘻”

听不懂,也不想听,为什么这些东西老缠着我?望舒想起了棠棣,自己在这里,那他呢?

逼仄的阴气渗骨发寒,自己身体的情况很不乐观。她冷得抱紧了胳膊,有一种很大的可能是:她又死了。

她欲哭无泪,如果这是梦,能不能不要那么真实?

街道尽头,一片火红的花海燃进眼底。

这些花美得妖娆,即使没有叶子的衬托依旧冶丽得如诗如梦,相传,每多一个对生离死别的恋人,那留恋人间的灵魂,就会在这里化作一朵花。

“可惜可惜”,她摇头道。

“喂”一只被剥离了皮肤的手拍了她。

回头一看,差点没晕过去,一张惨白的脸上爬满蠕虫,仅剩的一只眼球死死盯着她,伴随着十分瘆人的微笑。

“小姐,一千年了啊,您终于回来了,大人一直在等您。您不要怕,他们不知您是谁,我知道,跟我走”蛊惑人心的声音,如水投石,她幡然醒悟。

“不对,这不是梦,这是……黄泉路!”

她察觉出来猛地一回头,发现自己居然正走在奈何桥上,后面排了长长一队,密麻麻的煞是唬人。

一个厉声传来:“姑娘你走不走啊”排在后面牛面的鬼不耐烦地发出啧啧声,她想向后退却发现挤满了鬼,呼啦!

又是一阵队伍的骚动将她挤到孟婆面前,她快绝望之时突然听到一声沉稳有力的中音疾呼“醒醒”,话音刚落她看到眼前一晃,景象快速倒退消逝,忽然重心向下一坠,她感到一阵无力,拼了命要睁开眼睛。

“呼呼”她大口喘气,心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抹额头全是冷汗,抬头对上了一漆黑如墨的双眸隐隐透着怒火,心里咯噔一下,预感有不好的事会发生。

“怎么会有如你这般蠢的人!阴间好玩吗?”

察觉到自己情绪过于激烈,缓了缓平了平语气道:“如果你真的不幸死掉,这身体我也就凑合着用可知道?嗯哼?”

望舒眼睛不敢直视他,抠着被子抓住又放开,知道他在逼她一夜成长。面对二人以后共生的命运,她知道棠棣再告诉她他需要的是一个聪明机敏的伙伴,而不是拖后腿的小姑娘。道理都懂,口头偏偏不服软:“哼,没有你我也不会死掉”。

从表情看出她的内心活动,棠棣也不戳穿,而是直接把她晾在一边。

恩威并施才有效果,他心想。没有再抛下她离开,靠着墙坐下,闭眼继续补眠。

“棠棣!”没有回应。望舒发觉自己很没存在感,华丽丽被无视了。她气愤地把被子拉高盖过头,却不再有睡意。

棠棣低眉,看着床上盖头蜷成一团的望舒,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记得听人说过这是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他尽可能放低声音说:“今晚我在这里,有事叫我”。

这语气一如往常没什么起伏毫无波澜,委实谈不上感动之说,却像实打实让她打了放心剂。窗外月已高悬,凄夜虽暗,却不再害怕,因为只要有人拉着你不让你沦陷,便是无梦一晚,相安天明。

天明了,有人找她的尸体找了一夜,有人准备狸猫准备了一夜。可是望家是世代望族,守护时空秘密,唯有家主方能开启。作为望家唯一拥有海棠胎记的孩子,她很小的时候就被认为是选定的时空穿梭者。欲带皇冠,必承其重,她懂。

望舒抿抿唇,除了身体上的擦伤,心脏处的致命伤已经完全愈合,长出了红嫩色的皮肤。她暗暗思量,激活纹章的机会失不再来,她要勇敢,是时候取回自己要的东西了。

棠棣依靠着门,歪头问她:“准备出发?”

望舒比比拳头:“嗯,让人知道我的东西不是好抢的,我需要家经历家主的授章仪式才能运用时间力量”

从这处临时的住所离开,站在望家雄伟的大宅墙壁外,透过栏杆,可以瞥见古色古香的建筑的檐角向上勾起,她想起印象中那刻有精密的花纹的亭台楼阁泛着时光的光泽,斗折蛇行,还有她爱的竹林。

物是人非。不知父母怎样了。她捏紧拳头,后面棠棣飘着紧随而上。

再次回到了这里,心境已然不同,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这个被所有望家族人承认是家的地方,有一套残酷的规则守护。

权力真的是一场游戏,一高一低,转眼之间,昨日还是高高在上的家主唯一继承人,今日变成了局外人、活死人。

门口都是些生面孔,持枪巡视,已经进入到了警戒状态。

她的人一夜之间被全数换掉,硬碰硬放在以前她毫不惧怕,可是如今她欠了棠棣救命之恩,说什么也是要负责的。再则,若是直接上前自报家门说不准是羊入虎口,暴露踪迹。

望舒灵机一动,用娇滴滴的声音,双手合十对棠棣说“棠棣,拜托你帮帮忙,你带我翻墙进去,别被他们发现”

棠棣早有所料。挑了挑眉,“帮你?你回个家用得着鬼鬼祟祟的吗。”

望舒摇头:“我倒是想光明正大走进去,只是现在的望家大宅已经成了一个圈套,等着我往里钻呢”

她耸了耸肩“硬碰硬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别浪费掉我们现在的优势啊,现在只要前往祭坛接受光芒普照,我就是开启了族纹的家主,他们估计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已死之人还会再回来吧,能复活我说明你应该是有一些本事的吧”

棠棣心里嘲讽:激将法?

“早知道救你一次还得救你无数次,我一定不会救你。”

“喂,投资是长期过程,你现在不帮我,你就等不到投资收益的那一天了”望舒煞有其事一本正经道。

也罢。遇上个无赖算他倒霉。棠棣从后面捂住她双眼,吩咐道:“闭眼,交给我”。

当眸子再次睁开,那双清湛无害的眼底变成了一片冷厉漆黑,空气里弥漫着肃然萧杀的气息。

只见他控制着望舒的身体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施展诡异的步伐以快速前行,左脚刚往前一踏身体就出现在右边,紧接着又在半空中一晃而逝,留下残影,他飞快地向着竹林遮蔽里的祭坛冲去。

“站住,什么人胆敢闯进望宅?!”中年男人身体一横,拐杖变换成利刃,挡住了棠棣的去路,身后一堆警卫,围成一堵墙。待他看清来人竟是望舒,颤抖得差点跪在地上:“小姐,你,你不是……”

棠棣冷眼看他,心里计算着逃脱路线。钟叔用力闭了闭眼:“你去吧,我说过钟叔欠你一条命。孩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呀!我不会再伤害你第二次。”

“放行!”钟叔命令。

训练有素的警卫迅速让出一条路,棠棣压制着不让望舒出来,深深看了那个忽然显得越发苍老的身形一眼,毫不犹豫地冲向祭坛。

祭坛前画着的巨大的阵法图蕴含着神秘的力量,此刻在阳光普照下散发出神秘的蓝色,忠诚地等待主人的到来。

棠棣功成身退,望舒也收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她站在阵法中央,有一种神圣的仪式感,锁骨上的海棠花胎记和原来不一样了,它发光发热,几道红色线条流转,熠熠生辉,那朵海棠的花瓣由内向外张开,颜色也由大红向淡红过渡到粉渐变,显得越发的精致神秘。

顷刻间,花蕊处涌出一股吸力,要将望舒卷入时空隧道。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呵,多么应景的诗句啊。

望舒位于这个漩涡的中心,看着飘飞旋转的落叶,想好好记住故乡的秋。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古人形容离别的词语都如出一辙,她也没有选择,毕竟是家族先抛弃了她不是吗?

最后那一刻,望舒看到被光芒吸引赶来的族人们和长老们,他们眼中的情感:有讶异有欣慰有恐惧有不甘。

她喟然一笑,钟叔,父母,仇人。你们等着。

转身彻底消失在众人眼中。她不知道,从这里到另一个时代还有没有可能回来,但是她知道,离开是独自一人快速成长的最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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