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舒打了个盹的功夫醒来,便发现棠棣已不在榻上了。
或许是出去溜达了吧?还是……她环顾四周,唤:“棠棣,你在哪?”
望舒急切地寻找,明天是要与人偶斗智斗勇的日子,更令人焦急的是,棠棣也没有回到精神之海歇着,不知所踪。
望舒不想自己总依赖棠棣的帮助,自己好歹也是望家家主不是?与长老们谈判的事没有少做,想来心里渐渐有底。
急归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相信自己没有他也能应付,或许还能帮上不少的忙,神思定下不少。整理裳上褶皱,拉直衣襟对领,准备迎战。
“吱呀”一声,隔壁天字房房门打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上门走上前来。他换上了得体大方的米白色衫袍,与昨日满身血污的样子截然不同。好一副极具欺骗性的皮囊!若是不知道此人是人偶,怕是也要被他蒙骗过去。记得棠棣曾介绍过,这人偶曾陪他闯荡江湖,还偷偷学习了他的偶技。眼前所见却是一秀气书生。
望舒试探的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清远。”它一笑,脸上酒窝深深:“我叫清远。小娘子非长安人士罢,能否有幸一听闺名?”
它这问法偏中庸,说望舒非长安人士便是可用人身地不熟来套近乎,不会让人觉着失礼,后半句以有幸做修饰让人颇受抬举,表明闺中之礼可有可无。
望舒就是想要知道它接下来想做什么,回应道:“望舒。”没想到它一听此名略微一愣,眼珠一转问闪过精光。
“白月皎皎,望舒取自月神之名。望家倒也算书墨世家。清某答得可对否?”
望舒刚想点头,因为它猜对了名字来意,但,它这是想套近乎?
如果说是想要证明自己书生身份也就罢了,但刹那功夫自己的底已经被它猜透,一股凉意从脊背嗖嗖透出来。
她一咬银牙,若是不赶紧抢回话语主动权,怕是会被他发现更多秘密。
想罢答道:“非也,望舒只是押韵,望家又是哪家?”她胡扯了过去。
随即话锋一转犀利直入道:“公子既问闺名又问家世。婢子怎知公子是否是想以身相许来报救命之恩?”她清楚,接下来它一定会退让,你不直接否认对方观点,反而利用己方优势,以传统观念为条件,此等谈判她称为以退为进。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偶眼里闪过一道狡诈,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立马答应。它背在腰后的手悄悄掐了一个决,道:“你究竟从何而来?
望舒感觉自己的灵魂差点被牵引而出,幸而此等决对活死人功效并不大,这半死不活的身体唯一优点便在这了吧,雾里看花,花非花雾非雾。她轻笑,将那决的化解了。
“婢子不知公子究竟何意?这恩是想赖账不成?嗯?”
它被这明媚的笑晃了晃神,不知为何她身上的气息很像当年的主母。
当年自己只是一缕孤魂,漂泊无依。被主人好心融入刚做好器具中,后来这重生,是主母,带它重新认识人间。主母身上有种很明媚很舒服的气息,每次看到主人与主母在河边钓鱼,都会看到主母给主人戴上一顶可笑的大荷叶遮阳,这时主人通常会将她拉进怀里,在额头上亲一亲,让她帮他看着鱼竿,他睡觉,她钓鱼。
它感受到胸腔位置用石头做成的心在发烫,他以为自己坏了,悲伤地问自己可不可以也对她这样做。
主母摸摸它的头告诉他,每颗星星都有属于它们自己的伴侣,它也是。它长大了就知道了。人偶成长,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自然生长,另一种便是吞噬其他灵魂以加速生长。
它急切地想要知道,所以背着主人,违背了生长规律。太多的杂质使它变得圆滑世故,它伪装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一张白纸了。
它将思绪从过去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盯着眼前的女子,不一样的相貌,并且孤身一人,也不认得自己。
决不可能是同一人……但是,万一呢?
如果是,它便能通过她找到漏网之鱼,还能圆自己夙愿:即使不是,再灭口不迟。右边嘴角向上,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狠毒。
望舒见它思索许久,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终于它投来一抹俊朗的笑:“好。清某便以身相许,以报望舒救命之恩”
“哐当一声”望舒脑子像炸开的蜂窝。她压根就没有想到此人不按常理出牌,完了,怎么办?什么欲擒其王以退为进计策,她屡试不爽的谈判技巧在这里被反将一军。
她额头冒汗:“真…真的?望舒怎敢当公子厚爱。恩,还是换一种方式还较好。”她试图救场,自己挖的坑,说什么也得填上,打碎的牙,混着血往喉咙里吞。
“清某不愿拂小娘子之意,况且救命之恩宛若再生,小娘子面露难色可是嫌弃清某酸腐书生不成?”
这否认即是答应,望舒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这等纠缠不休,提起放下都显得她不对。
她灵机一动,不如将计就计,借此看看能不能取得它信任,届时再拿回器材将不费吹灰之力!
僵硬地挤出一个笑控制住脸上的不情不愿,对它说:“好,那便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