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前幕的数日后,晚间。
·地点 :同一幕一场,现在是检查组的办公室。
·人物 :平淑文 冯二爷 林辉 李定国 刘常胜 丁小苹 张乐仁 梁师傅 马师傅 丁翼平 黄庆元 唐子明
「幕启」平淑文整理文件,拿起一件文件入会计室。冯二爷拿着白布包儿(二幕二场李定国交给他的)进来,很勇敢地向前走。可是,忽然又立住,把白布包儿藏在背后,呆立。
〔平出来。
平淑文:二大爷,您还没歇着哪?
冯二爷:没,没哪!
平淑文:有什么事吗?
冯二爷:啊,我看看你们要开水不要?
平淑文:上了岁数,该早点歇着,我们自己会张罗自己。
冯二爷:我问你一句话!
平淑文:说吧,二大爷!
冯二爷:我要是得罪了丁翼平,还能在这儿干活吗?
〔林辉从会计室出来。
林辉:淑文同志……
冯二爷: (一惊) 哟! (布包掉在地上,包袱摔开,露出账本来,赶紧去拾)
林辉:几本账?怎么回事呀?
冯二爷:豁出去了,给您! (递账) 豁出去了!
林辉: (接账)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冯二爷:在你们还没来以前,李定国交给我的,嘱咐我埋起去!我呀.为难透了!埋起去,对不起你们!不埋,怕得罪了丁翼平!
林辉:可是您还是拿出来了!
冯二爷:这几天听你们所说所讲,都是爱国的大道理,我没法不拿出来!丁翼平爱要我不要,反正我要对得起良心!
林辉:好!自管放心,二大爷!你做得对,做得好,丁翼平不敢怎样了你!
冯二爷:是啊!我怎么想,怎么不是味儿!好家伙,帮助他欺骗政府.哪儿行呢?
林辉:你老人家歇歇去吧,我保存着这几本账!甭发愁,您正派,没人敢欺负您!
冯二爷:唉!唉!我都听你的!
林辉:二大爷,您去告诉李定国一声,我想跟他谈一谈。
冯二爷:是啦! (下)
平淑文:这个老头儿可真不错!林组长,今个晚上再多加点劲儿,大概差不多了,这 (指账本) 不是又多了一份材料吗?
林辉:嗯!我先细细地看看去! (拿账入室)
〔电话铃响。
平淑文: (接电话) 喂,你哪里?……区联络组呀?……林组长?等一等。 (放下电话,到会计室门口) 老林,区联络组的电话。
〔林应声出来,接电话。
林辉:喂!老韩吗?我是林辉。……我们已经请示过节委会办公室,准备今天晚上努力一下,估计有突破的可能!昨天的经过很好,他开始交代较比重大的问题。……我已经跟唐子明谈过话了,待会儿他可以来看丁翼平;丁翼平可能进一步地认识政府的宽大政策,不再迟疑。……李定国已经被争取过来,说出不少材料。……后账还没有下落,希望今天能得到。……是的,条件是比较成熟了,你的意见呢?……好,就这么办。有问题再及时地联系。 (挂上电话)
平淑文:今儿晚上可以按照计划进行吧?
林辉:原定八点开会,现在有唐子明来,就再迟一点吧。
平淑文:工人们可都知道八点开会。
林辉:给大家解释一下吧,做这种事儿得有耐心!你告诉张乐仁一声去。
平淑文:对,我就去。 (下)
〔李定国上。
李定国:林组长,您找我?
林辉:李先生,坐下! (给李倒茶) 李先生,这两天心里痛快了吧?能回到工人的队伍来,不是件小事,值得高兴。
李定国:我说实话,现在我心里真敞亮了,见了人也敢抬头啦。组长刚一到这里的时候,我是满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生怕一开口,得罪了丁翼平,丢了饭碗,一家大小没办法。哼,一夜一夜地我在床上折腾!真乃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心口窝干辣辣地发疼!
林辉:现在,大家一致地希望你多尽点力,揭穿了丁翼平的罪行,为人民立功!
李定国: (低声地) 他坦白的怎么样啦?
林辉:由昨天起,才开始交代较比重大的问题,还不完全老实!
李定国:他的心眼多极了,自从一闹“五反”,他就花言巧语地叫我给他造假账,把我搞得象个贼似的。要不是工人们劝导我呀,我得一辈子老作他的狗腿子!
林辉:李先生,给你点东西看看!
李定国:什么呀?
林辉: (入室取冯二爷交出的账,出来) 这个!
李定国: (看) 这……这是假的!
林辉:我看这也是假的!
李定国:本来是假的!您怎么看出来的?
林辉:你看,纸角上一点也不毛,没有翻弄过,还不是新造的!他特意叫冯二爷给埋起去,好叫我们一找到,就信以为真!
李定国:您可真有眼力!他叫我告诉冯二爷,埋到容易找到的地方,好骗你们。 (苦痛地) 这是假的,也是我给他造的! (呆立)
林辉: (把账迭回室内,出来) 你可没告诉过我,李先生。
李定国:我,我怕多弄出一份假账来,我多丢一份人哪!
林辉:那份真账到底在哪儿呢?李先生,这是你立功的好机会。
李定国:这话对!凭您的本事,就是天书也瞒不了您!我告诉过您,我真不知道后账在哪里。是这么回事:丁翼平的确是由我手里把那套后账拿走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掌灯以后,工人下了班,他用一块蓝包袱皮,把四本账包得紧紧的,带了走。他放在哪儿,我可就不知道了! (忽然想起,声音放低) 还有,他还有个红皮的小本子,比后账还要紧!
林辉:什么小本子?
李定国:凡是账面上没有的,都记在那个小本儿上。 (楞了一会儿) 唉!我可掏出这块心病去了!
林辉:有话窝在心里,的确是块病!李先生,待会儿他要是还不肯交代,我可得请你来跟他对质一下!
李定国: (欲语又止,有为难的神气)
林辉:李先生,有难处自管说出来;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李定国:不便跟他面对面说吧?他厉害,我斗不过他!
林辉:怕他反咬你一口吗?他不敢,他没理由反咬你!
李定国: (仍不语)
林辉: (猜透) 莫不是他给了你什么好处!那也是他的错儿!他也给了黄庆元、马师傅好处,他们俩还是积极地搞他呀。李先生,我想对了没有?
李定国: (点头)
林辉:李先生,那是资本家抗拒“五反”、陷害别人的坏招术,所以政府规定:凡是资本家贿赂职员的款子,职员交代出来,都不追还!
李定国:政府是真圣明!真圣明!我没脸,我收过他的钱!
林辉:你不丢脸!那根本是他陷害你。
李定国:是啊!他老叫我做缺德的事:挑拨工人,破坏他们的团结,造假账……临完,给了我一百五十万,我就……唉!
林辉:李先生,不必再难过,你现在已经认识清楚丁翼平是什么人,好嘛,跟他干嘛!你已经站到工人这边来,有工人有政府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呢?
〔刘常胜匆匆进来。
刘常胜:林组长! (看见李,犹豫了一下)
林辉:有什么说的?说吧,老刘!
刘常胜:我代表小王、老九他们来求求你!
林辉:求求我?怎么忽然跟我闹起客气来了?
刘常胜:我们都快急死了!
林辉:坐下!坐下!干吗那么着急!
刘常胜:我不坐!组长,就凭昨天张乐仁跟我,还有你自己,对丁翼平那么掰开揉碎地启发,他还是不听话。
林辉:今天他交来一些真材料!
刘常胜:一些反正不是全部吧?我们提议,干干脆脆把他送交法院!凭他犯的罪过,该送法院不该?
李定国: (点头) 该!
刘常胜:咱们要是没斗争他,教育他,那是咱们不对。咱们已经快把嘴唇说破了,快把腿跑细了,咱们弄到那么多材料,他还拒不坦白,不送法院,留着他干吗呢?
林辉:咱们不是今个晚上开会吗?
刘常胜:原定八点,又改晚了点。我们由吃过午饭,就都搓拳磨掌,盼着天黑了好冲锋。可是又往后推了,多叫我们着急呢?
林辉:多忍一会儿吧,老刘!“五反”运动是要肃清资本家的违法行为,不是要消灭资本家,所以我们必得很细致地去做,不能单凭轰轰烈烈的出气思想。那会叫运动受到损失。咱们斗争他,是为了教育他、改造他,怎可以粗心大意,随便把人家送法院呢?待一会儿唐子明来,情形必定又会有进展,所以迟一点开会。
刘常胜: (怒气稍敛) 他要是还不坦白呢?
林辉:那是他执迷不悟,我们一定请求政府依法惩办。
刘常胜:万一,他马上就都交代了呢?
林辉: (笑了) 那不更好了吗?你怕是那么一来,就摸不着斗争的机会了,是不是?
刘常胜: (也笑了) 都叫你猜透了!
李定国:林组长,我先报告:我跟他当面对质!
〔丁小苹上。
丁小苹:林组长,我来啦!
林辉:小苹来啦?等一等啊。老刘,你好好地去给他们解释一下。李先生,你也歇歇去吧。
刘常胜:走吧,李先生。 (往外走,又站住) 组长,别计较我呀!性子急,老考虑得不够!
林辉:没人计较你,老刘!
〔刘同李下。平上。
平淑文:小苹来啦? (入会计室)
丁小苹:来啦!
林辉:小苹,家里怎样了?
丁小苹:我来告诉你个好消息,后账啊大概是在家里呢。
林辉:怎么看出来的?
丁小苹:我一着急,要翻我妈妈的箱子,厉玖同志拦住了我。
林辉:她做的对!对妈妈应当说服,别乱搜查呀!
丁小苹:虽然没搜,我可火啦,跟妈妈吵起来,招得妈妈说:“小苹,你难道要毁了你的亲爸爸吗?”你听,这不是她知道后账在家里的口气吗?
林辉:小苹,你判断的对!你赶紧回去,告诉妈妈:唐子明坦白了,得到了宽大,待一会儿来看你爸爸。看你妈妈怎样。你还可以告诉她:她交出账来,就算你爸爸自己交出来的。再看她怎样。
丁小苹:好,我马上回去。
林辉:要给她翻来覆去地讲明白道理,千万不要起急!还有,你父亲有个红皮的小本子,是最要紧的东西。你要留神!
丁小苹:是啦,我得多动动脑筋!
林辉:对!多动脑筋,少发脾气!
丁小苹:一发脾气,脑筋就不动了!我爸爸怎么样了?
林辉:昨天你劝他,他受了点感动,你还得加劲儿哟!咱们要既有耐心,又要坚决!
丁小苹:对! (下)
林辉:淑文,来汇报一下数目字吧,抓紧时间!
平淑文: (出来,看单子) 偷税漏税一亿一千二百万,没添没减。偷工减料增加到十二亿七千五百万。
林辉:包括他今天坦白的两笔?
平淑文:对了。我想,这还不是全面。要知道他违法的全部精确数字,就非把后账追出来不可!
林辉:对!行贿呢?
平淑文:连手表、钢笔、自行车都算上,总计是九千三百万,可是他只交代了六千三百万。
林辉:于大璋的那笔呢?
平淑文:今天下半天才交代,算在里边了。他今天说的数目都相当正确。
〔张乐仁和梁师傅、马师傅上。
林辉:怎么样啊?乐仁!
张乐仁:你自己看吧,这不是两位老师傅一块儿来了吗?
林辉:两位老师傅,你们坐坐,我这就完事。淑文,还有什么?
平淑文:至于盗窃国家资财,包括他套购的,以次料顶好料的,以及收买的赃物,总计是八亿三千三百二十万——这个数字恐怕比实际情形还差得多!
林辉:好,把这张单子给我。今个晚上,我们非把后账拿到手不可!
平淑文:对!
林辉:你去叫丁经理来一趟。
平淑文:好! (下)
林辉: (对张) 待会儿丁翼平来了,你先跟他谈谈。 (对马) 马师傅,你已经交出那么多材料来,立了功!
马师傅:我交材料?说实话,我是怕大家伙斗我!直到今天,我才从心眼里头明白过来!多亏了乐仁,把梁师傅拉到我家里去,心对心地一谈,要不然哪,我心里还会绕着个大疙瘩!
梁师傅:我平日老看不起你,没想到应该掰开揉碎地劝你!
马师傅:我要说的是这个:为了点小便宜,我替丁翼平催着大家伙马马虎虎地赶活,做出那么多坏东西来,还叫姜二他们受了伤,我简直忘了我是工人!这个呀,叫我心里扎得慌!
林辉:丁翼平要是不引诱你,你决不会那样!
马师傅:是呀!这一回要不是你跟张乐仁那么教育我呀,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归队呢!得啦,把话说出来,我心里痛快点啦!翻了身的工人就得象翻了身的样儿,不是吗?
林辉:行了,马师傅,这就叫提高了政治觉悟!
〔平上。
平淑文:林组长,丁经理来了! (入室)
梁师傅:我们走吧。 (同马往外走)
〔丁上,与梁遇在门口,未过话。丁进来,又与马相遇。
丁翼平: (惊异) 马师傅……你好吗?
马师傅:有什么不好的?我告诉你吧,我归了队!平日你挑拨离间,弄得大伙儿不团结。以后,没那回事啦! (下)
林辉:乐仁,你再好好地帮助帮助丁经理,跟他谈谈。 (入室)
张乐仁: (坐在丁的对面,相视不语)
丁翼平:唉!
张乐仁:谈谈吧,丁经理!
丁翼平: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啦!
张乐仁:看见马师傅归了队,你心里发慌,是不是?
丁翼平:我,我不慌,我已经交代了不少问题!
张乐仁:最重要的问题,你可还没说!
丁翼平:我交代的是重要问题!
张乐仁:你没有!你只盘算二百万的事儿比一百万的重要,所以老考虑哪个该说,哪个不该说,没从根本上看问题。
丁翼平:没从根本上看问题?
张乐仁:嗯!你到今天还不承认犯了罪,所以老一百万二百万的往外挤,不是真有了觉悟,彻底交代一切!
丁翼平:乐仁,我不过是赚了点钱,我并没偷没抢!张乐仁你没象明火路劫那么偷、抢,可是你比他们更厉害!
丁翼平:怎能那样呢?
张乐仁:你知道吕斌干吗回来的?
丁翼平:他……
张乐仁:他家里用的水车就是你出主意偷工减料做的。你口口声声地说,为了抗旱备荒赶任务,你的水车可是拿到乡下就坏了,耽误了生产,叫农民再重新下一回种子!你听明白了,铲去小苗,又下一回种!损失有多么大!你敢说你没有罪行?
丁翼平: (闻所未闻,惊慌) 吕,吕斌说的?
张乐仁:他就是为这件事才赶回来的!还有多少多少老乡要跟你算账呢?
丁翼平: (头上已出了汗) 我没想到!
张乐仁:你只顾自己赚钱,不管害了多少人!
〔吕斌匆匆上。
张乐仁:吕斌,回来啦?会开得怎么样?
吕斌:可好啦!到的人很多!
张乐仁:管清波怎样?
吕斌:管清波叫法院抓走啦!
丁翼平: (惊) 什…… (只说出这一个字,又故作镇定)
吕斌: (不看丁,仍对张说) 大家那么跟他说理,讲政策,他死不开口,拒不坦白!
张乐仁:他自己执迷不悟,谁想救他也救不了!
吕斌: (忽然转向丁) 丁翼平,我得跟你说说理!
丁翼平: (慌) 林组长!林组长!您出来!
林辉: (应声出来) 丁经理,干什么?
丁翼平:我交代问题!
林辉:什么问题?
丁翼平:水车的!水车的!
林辉:你已经交代了怎么掺的碎铁。
丁翼平:那还不够!我要都说出来!
林辉:我早就知道那不够!再多想一想吧,省得老随时补充。
吕斌:丁翼平, (住前扑,被张拦住) 丁翼平,你要还敢不老老实实地交代,你小心点!
林辉:乐仁,你同吕斌到后边去,叫吕斌给大家作个报告,好不好?
张乐仁:好,吕斌咱们走! (拉吕下)
林辉:丁经理,你多想一想。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写出来,那儿有纸有笔! (入会计室)
丁翼平: (自言自语) 管清波……管清波……
〔黄庆元同唐子明上。
黄庆元: (到内室门口) 林组长,唐经理来了!
林辉: (在室内) 好!
丁翼平:子明!子明!
林辉: (出来) 唐经理,进来谈谈!
唐子明:是! (同林入室)
丁翼平: (看黄要走) 庆元,唐子明干吗来了?
黄庆元:不知道!组长叫他来的。 (要走)
丁翼平:庆元,你这两天干什么呢?
黄庆元:参加学习,积极搞“五反”,忙得很!
丁翼平:你搞哪门子“五反”?
黄庆元:我是工人嘛,怎能不搞“五反”?
丁翼平:你怎么能是工人呢?
黄庆元:职员也是工人!乍一听,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现在,越想越是味儿!
丁翼平:你也搞我?
黄庆元:谁有违法的行为,谁是对象!
丁翼平:你忘恩负义!忘了我提拔你的好处!
黄庆元:林组长叫我看明白了你怎么把我引诱坏了!
丁翼平:你,你出去!
黄庆元:留我,我也不在这儿,还得整理材料去呢!
丁翼平:什么材料?
黄庆元:你的违法行为的!喊! (下)
丁翼平:我完了!完了!连个小跑外的都造了反!
〔林同唐走出来。
林辉:唐经理,你坦白得很好,得到了宽大!
唐子明:可不是嘛!由半违法户改成了基本守法户,我感激政府!
林辉:政府是怎么说,怎么办!你还检举了别人,立了功!
唐子明:是呀!我既明白了自己的错处,就不能不帮助政府指出别人的弊病!
林辉:好,你跟丁经理谈一谈吧。
唐子明:您忙您的去,我们俩谈一谈!
林辉:待会儿见! (入会计室)
丁翼平: (低声) 你检举了别人?
唐子明:对!
丁翼平:也检举了我?
唐子明:对了!
丁翼平:在这二三年里,朋友里谁给你的帮助最多?
唐子明:那还用问吗?
丁翼平:你可检举了我!那还算朋友吗?
唐子明:话不是这么讲!甭说小月亮门九号那个小集团,就是比咱们再大多少倍的也顶不住“五反”运动!
丁翼平:你只管把自己洗刷干净了,不管别人!
唐子明:现在我不是看你来了吗?
丁翼平:你就不想想,日后大家还怎么见面?
唐子明:大家都改好了,也就没什么不好见面的了。
丁翼平:也不想想,你拆我的台,我就不会拆你的台!我也会检举你!
唐子明:我彻底坦白了,用不着你再检举我!这不是谁拆谁的台的事,坐窝儿咱们就不该有小月亮门九号那一套!丁大哥,我是来劝你,叫你看清楚:以前咱们做错了,现在咱们得改邪归正!
丁翼平:你仿佛倒怪得意的!
唐子明:我并不那样,我是真心感激政府!凭我所作所为,圈我一年二年,并不委屈我!可是,我一坦白,政府马上宽大!丁大哥,你要能这样,政府也照样办,我劝你别再跟政府叫劲儿!
丁翼平:我不是你!
唐子明:谁都一样!你看,连王先舟那么滑头滑脑的,都已经坦白了,而且上了天津,去检举那里的人,争取立功!只有老管抗拒到底,他可就入了法院!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决不会给你出坏主意!
丁翼平:你看政府真能宽大?
唐子明:那要是假的,我怎么能上这儿来呢?
丁翼平:嗯……
唐子明:老丁,你细细琢磨琢磨我的话!
丁翼平:……
唐子明:老丁,我可要走啦!林组长!我走啦!
林辉: (出来) 唐经理,你辛苦了!
唐子明:政府教育明白了我,我还能怕辛苦点吗?好,我改天来请教!
林辉:继续检举别人,别泄劲!
唐子明:我一定那么办! (下)
林辉: (送唐至门口,回来) 丁经理,看见了唐子明,你还不相信我的话吗?从他身上,你可以看见坦白从宽的政策!从管清波身上,你又可以看出抗拒从严!
丁翼平:林组长,我彻底交代问题!
林辉:是不是要交出后账?
丁翼平:对!后账啊,我叫李定国交给冯二爷……
林辉:等等!淑文同志,把那几本账拿来。
平淑文: (拿账出来) 给你。 (回去)
林辉:就是这几本吧?
丁翼平: (慌,搭讪) 是!是!
林辉:冯二爷已经交给了我,他也受了教育!
丁翼平:也好,很好!
林辉:好?这也是假的!什么时候了,你还想……
丁翼平:我,我胡涂!
林辉:你不胡涂!你自信绝顶聪明!你佩服自己的能干,怎能想你给国家造成多么大的损失呢?你佩服自己布置得好,根本就不想政府的政策,也没看清检查组跟工人的力量……你用加工定货委员会主任委员的名义,假公济私,组织了一群奸商共同作弊,你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公私兼顾”。你的那个“公”是什么“公”呢?那只是以你为中心的,你们几个违法资本家的“公”。便宜是你的,损失都是国家和人民的,这就是你的“公私兼顾”。所有这些你想过吗?没有想过。要是想过,你就不会到现在还玩花样!
丁翼平:我该死,我有罪!林组长,我有个最后的请求!
林辉:什么事?
丁翼平:请允许我给家里布置一下!
林辉:干吗?家里不是很好吗?
丁翼平:您看,唐子明的买卖比我的小!
林辉:你是什么意思?口欧!你是说你的罪行比唐子明的多,政府饶得了他,饶不了你?你没法不坦白了,可是怕坦白了还得下狱,是吧?
丁翼平:恐怕是要那样!
林辉:你还是不完全相信政府的政策!
丁翼平:我知道我的罪名有多大!
林辉:你怎可以光害怕,不想争取宽大呢?唐子明检举了别人,你为什么不那么做呢?那叫戴罪图功!
丁翼平:对了!您说得对!我只顾了忧虑,忘了希望!可是,可是……
林辉:还有什么顾虑?说吧!看清楚了,我是代表政府来执行政策的。
丁翼平:我感激!我说实话:我怕卖了我的厂子,也不够交罚款的!
林辉:你又忘了宽大!政府说了没收你的厂子没有?
丁翼平:没有!
林辉:政府说了你得变卖了工厂赔款?
丁翼平:也没有!
林辉:那么,为什么你不信任政府,先表现自己的悔过自新,而后服从政府的处理呢?
丁翼平:我呀,只顾了发愁,愁得我只看见了监狱、罚款、没出路!我这么想:该判我五年徒刑,宽大了,减到三年;就说二年吧;等将来我出来,厂子也完了,人也完了,我怎么活下去呢?
林辉:我问你,咱们的国家是什么样的国家?
丁翼平:新民主主义的国家。
林辉:要不要建设?
丁翼平:要!
林辉:在建设里,你的工厂有用没用?
丁翼平:有!有!
林辉:在建设里,你的厂子有用,可是你施放“五毒”破坏建设,行不行?
丁翼平:不行!
林辉:好啦,你自己想想吧!
丁翼平: (低头思索)
林辉:想明白没有?你是不是应当坦白罪行,痛改前非,好好地搞生产?
丁翼平:只要给我机会!给我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
林辉:机会不能凭空掉下来,你得自己去争取!你的后账怎样?
丁翼平:要交出来!我写个字条,马上取去! (写)
林辉:淑文同志!
平淑文: (由会计室出来) 干什么?组长!
林辉:等等!
丁翼平: (写完) 给你!
林辉: (对平) 交给丁太太,取回四本账!
平淑文: (喜) 是啦! (下)
林辉:我要的是你由李定国手里拿去的,用蓝包袱皮裹着,交给你太太的,那四本账!
丁翼平:啊?您全知道?
林辉:当然!我等着你自己交出来!政府要仁至义尽,我就那么执行!
丁翼平:李定国也……
林辉:他准备跟你当面对质!
丁翼平:那不必了!不必了!
林辉:你看,凡是受了你的引诱欺骗的,全受了教育,明白过来!你还有什么顾虑?
〔平同小苹跑上,小苹拿着蓝布包儿。
丁小苹:是这个吧?
丁翼平:是!是! (打开包袱) 组长,您看,四本!
林辉:好!
丁小苹:还有什么该交出来的?
丁翼平:没什么啦!
丁小苹:再想想!再想!
丁翼平:我……
丁小苹:你还有个红皮小本子,对不对?
丁翼平:啊——对!
丁小苹:为什么不交出来呢?
丁翼平:我忘了!
丁小苹:一会儿也没忘!你还是没想通!
丁翼平:我想通了!
丁小苹:怎么想通了?
丁翼平:我,我不该做那些记在小本上的事!
丁小苹:爸!这你才说了真话!
丁翼平:去,跟你妈妈要来!
丁小苹:妈妈已经给了我! (掏小本) 给你!你交给林组长,告诉林组长,这是你的……
林辉:施放“五毒”的纪录!
丁翼平:林组长,我交出我的“五毒”纪录!我请求政府给我应得的处理!
林辉:把你自己的和别人的坏事都坦白出来,你会得到宽大!
(幕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