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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满

又是一年盛夏。

“考完了!啊!终于考完了!”林鹿站在走廊里朝着远处大声喊。

下了一周的小雨之后,天气终于放晴,天边的晚霞像是被画手精心调色过,蓝色的天,紫色的云,琥珀色的霞光将操场上的影子拉得斜长。

考试结束后,许多考生都回到教室,聚在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兴奋地大叫,有人失神地看着校园,有人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耳边嬉笑打闹的声音逐渐高昂,大家好像要把这一年的委屈、难过、疲惫全都宣泄出来。

林鹿在楼上用力地挥舞着双手:“小也!”

姜冬也听到林鹿的声音,抬头往上看。

学校还是去年的样子,江祁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不知道哪个班的同学把考前存放在老师办公室的课本搬了出来,课本、试卷被人争抢着撕成碎片后扬手往空中一扔,瞬间就被热浪般的晚风吹得满天飞,连平时只在花园里出现的小猫小狗都跑了出来,仿佛在为大家庆贺。

漫天飞舞的纸片飘飘扬扬地往下落,姜冬也仰头看着林鹿开心的模样,只觉得这热烈的青春比太阳还要耀眼。

她在这一刻才算真正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说高三这一年既漫长又短暂,漫长的是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明天,短暂的是转瞬即逝的刹那光亮。

她去年第一次走进高三教室就好像是昨天的事。

去年骆燃旅游回来之后参加了一个节目。他说他连续录了两天,基本没睡觉,结果等到节目播出的时候,他的镜头被剪得干干净净。姜冬也和林鹿把那一期节目看了好几遍,只在节目最后的花絮看到了他的镜头——一闪而过,从此骆燃就有了个外号叫“一剪没”,但他一点也不当回事,毕竟他好歹还有一秒钟的镜头,他的同伴连镜头都没有。

李观棋比骆燃晚几天去学校。他的生活和高中没有太大区别,每天教室、图书馆和实验室三点一线,不是在参加比赛,就是在筹备课题。有一天林鹿学不下去了,情绪崩溃,给他打电话,那么忙的他很快就接了,听她哭着说自己好累好累成绩却没有长进,等她哭完,耐心地陪着她继续写卷子。

至于最先离开昌宜的江祁,他和姜冬也并不是毫无联系。

江祁时不时会给酒窝寄猫粮和玩具,每次箱子里都会多出一样东西,比如画册、玩偶。

春节时,徐乔准备了两个红包,一个给姜冬也,另一个塞进包里,说去江家的时候给江祁。江正津也一样,出差买东西都买双份。徐乔跟他开玩笑说那些都是情侣款,但他从来都不是被固定在框架里的人,说情侣穿是情侣款,兄妹穿就是兄妹款。

姜冬也偶尔也会从徐乔口中听到一些江祁的近况,比如有一次他开车去了趟新疆,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事故,坐在副驾驶座的朋友没事,车也没什么太大问题,他却进了医院。当月的月考,姜冬也的成绩跌了20多名。她心情差得不是一点点,又开始失眠,晚上睡不着,早晨睡不醒。

某一个晚上,江祁给她打过一通电话,这也是他们分开后唯一的一通电话。那天他在看演出,电话通了1小时23分钟,姜冬也在电话这边完整地听了18首歌。

耳机里的歌不只和学校广播站的歌不一样,和电话里的歌也不一样。

散场后,电话里还是很吵,即使他没有说话,她也确定他在听。

“你打错了吗?”

“嗯,打错了,不小心的。”

“那你怎么不挂掉?”

“在现场听得太投入了,我没空看手机,没有发现电话通着。你怎么不挂?”

“我……电话不是我接的,猫成精了,都会玩手机了,你相信吗?”

“信啊,狗都会骑自行车,猫会接电话有什么稀奇的?”

“是吧,我就说很正常。那……挂了?”

“好,挂吧。”

就这些。

姜冬也没有问他的伤怎么样了,江祁也没有安慰她考砸一次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昼夜交替不会停止,小鸟在空中,鱼儿在水里,一切都如常,生活只会往前。

校园里的狂欢还在继续,姜冬也在笑声中回过神来,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她看清了正朝她飞奔过来的林鹿,还有在操场等她的时昶。

林鹿扑到姜冬也身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去找时昶。

“时昶哥,你这么早就放假了?”林鹿看到时昶很惊喜。

“我请假回来的。”时昶看着姜冬也:“妹妹,你这两个月瘦了点。”

姜冬也笑着走到时昶面前:“我今天一顿就能吃回来。哥,你请了几天假?”

时昶还有期末考试:“请了一周。我去学校考个试再回来,差不多就是你出成绩的那两天。”

“有哥哥真好。”林鹿羡慕地说道。她只有一个小表弟,表弟还老是跟她打架。

时昶说:“走吧,一起去吃饭。“

林鹿小声问:“可以去酒吧吗?”

时昶太了解她们刚考完的心情:“可以。”

“那我们可以喝酒吗?”

“可以尝一口。”

“我还想去唱歌!通宵!”

“行。”

姜冬也这个五音不全的“百灵鸟”也拿着话筒和林鹿一起疯到了深夜,睡是睡不着的,后半夜时昶带她们去了一家清吧。她们俩想尝尝店里的酒,那他就喝饮料,滴酒不沾,等她们玩累了,再开车带她们回家。两个人睡到下午才醒。

吃完饭,林鹿不回家,跟时昶一起去出租屋帮姜冬也收拾东西。

姜冬也拿着空箱子走进卧室,最先把贴在墙上的那张素描画取了下来。纸还是之前那张随便从草稿本上撕下来的纸,但画和之前不太一样。这一年,她每次学得头疼脑涨时,抬起头就能看到墙上的画,有时她只是看着,看一会儿就继续做题;有时会在画上添几笔。几笔又几笔,到后来,每一根头发都被细致描绘,原本简单勾勒的人像慢慢有了灵气,她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眼睛里像是藏着无数未能说出口的话。

林鹿接过姜冬也递出来的一摞书:“小也,这些书和资料怎么办?”

这个暑假,姜冬也会住在时昶家,她没打算把所有的东西都带着,该舍弃的时候就得舍弃:“卖了吧,附近有收废品的。”

“废书废纸才3毛钱一斤,不知道这几箱书的钱够不够我们3个吃顿饭。”

“吃3碗面应该没问题。”

“那不能加肉。”林鹿抓住从旁边经过的猫,抱在怀里摸了个够,“不用的东西能当废品卖,酒窝怎么办?”

姜冬也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衣服:“小姨说她养着,我放假回来看猫也方便。”

林鹿顺嘴问了句:“你小姨是不是快要办婚礼了?”

姜冬也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嗯,婚纱照已经拍好了,婚礼定在十月份。”

时昶搬了4个箱子下楼,回来时额头上都是汗。他坐在沙发上喝水:“暑假打算怎么过?想去哪里玩?”

“我想找个兼职,比如家教。”

“可以先玩一个月,好好放松一下,等分数出来之后更好找。”

姜冬也想了想,想来想去都是在想赚钱的法子,她怕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时昶了解她:“考得好有奖金,大学也有奖学金,只要努力,不仅够交学费和生活费,还能攒下来一些钱,平时也能做兼职。”

林鹿趴在床上,兴致勃勃地说:“小也,你跟我回老家吧。我外婆有菜园,还有小花园,在村里待着一点也不无聊,就是蚊子多,我们待到出成绩的时候再回来。”

“好呀。”姜冬也答应得快。

时昶回学校当天,姜冬也和林鹿就被林父送到了乡下。

村里空气好,生活也简单,每天不需要闹钟,她们会被鸟叫声叫醒,白天去邻居家串门,同龄人在一起可以打牌、玩游戏,晚上窝在沙发上看剧、吃冰镇水果。时间过得很快,人在快乐的时候才会觉得时间太快。

直到班长陈琛在群里召唤她们,要出成绩了,两个人才坐车回到昌宜。

中午12点查成绩,有人已经查到了,姜冬也没有看群里的消息,坐在电脑前深吸一口气,刷新网页,输入身份证号。

时昶站在后面,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网页卡住了。

姜冬也是没有提前对过参考答案的,看不到成绩,难免会紧张。

她的手在隐隐发抖,时昶说:“我先看?”

“好。”姜冬也闭上眼睛。

时昶握住鼠标,刷新页面,重新输入她的身份证号。

页面跳转,各科成绩都在屏幕上。

昌宜今年还是用的全国卷,从下一届开始就是新高考模式了。

姜冬也最没有把握的理综的分数比她最后一次联考成绩还要高8分,时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笑着说:“睁开眼睛吧,妹妹,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城市了。”

姜冬也闻言,先睁开了一只眼睛。

687分!

“啊!”她跳起来抱住时昶。

姑姑在客厅问:“怎么样?”

姜冬也还处在兴奋的状态,时昶替她说:“语文131分,英语136分,数学135分,理综285分,总分687分。”

姑姑也为她高兴:“真厉害啊,小也。晚上咱们出去吃,给小也庆祝一下。”

“谢谢姑姑,我想吃海鲜。”

“没问题,咱们今天就吃最好的。”

林鹿也查到分数了,姜冬也坐在电脑前接电话,两个小女生有说不完的话。时昶在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了,他老妈还在感叹姜冬也考得真好,算是超常发挥了。

时昶觉得她是正常发挥:“她每天晚上11:30睡觉,早上5点起,节假日都不松懈,一个月只出去放松一次,连春节都是吃完年夜饭就回房间学习,做完的试卷和习题册摞起来比我们家这盆花还要高,每一分都是她踏踏实实地学出来的。”

老妈认同地点点头:“真不容易。”

12:30,徐乔也打来了一通电话。

即使来电显示依然不是姜文博,姜冬也还是很开心:“小姨,你在昌宜吗?”

“我在南川,下周回来。”徐乔问姜冬也考了多少分。

姜冬也说了总分。

徐乔:“呀!考得真好!”

江正津在旁边,都听到了:“跟江祁去年的分数差不多。”

姜冬也以为江正津只是随口提到江祁,但她紧接着在电话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说:“恭喜。”

她脑子卡壳,竟然回了句:“同喜同喜。”

沉默几秒钟后,江正津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一家人,是同喜,小也说得没错。”

姜冬也看着她从出租屋带来的粉色猪凳子,低低地说:“生日快乐。”

电话那边的江祁声音里没什么异样的情绪:“毕业快乐。”

成绩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填报志愿。

林鹿考了514分,也算是正常发挥。她要去北京,第一天就在网上填好了志愿,姜冬也却等到了最后一天。

林鹿给姜冬也发消息:“我还填了一个提前批志愿,去年的录取分数线是568分,只在我们省招一个学生。我爸说肯定录不上,我也觉得,就是试一下。”

姜冬也看了下学校的名字,她没有了解过这所学校,心想:有“中国”两个字,应该是在北京。

林鹿:“你想好了吗?”

姜冬也:“还在考虑。”

时昶走进房间的时候,姜冬也还坐在电脑前发呆。她手里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纸上写着好几个学校和专业,唯独南川大学被她圈了出来,黑色的笔画了一圈又一圈,每一圈都是她在犹豫的证据。

说她迟钝,但每当走到岔路口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她又比谁都清醒。

“去吧。”时昶打破安静。

姜冬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问:“去哪里?”

时昶笑了笑:“去南川啊,去那个你有心里阴影的城市,那个让你伤心、让你难过的城市,那个你最想去的城市。”

填好高考志愿一个星期之后,姜冬也凭着优异的高考成绩顺利地找到一份家教工作。

对方住的地方距离时昶家不远,来回坐公交车很方便,路上都不需要换乘。第一天是时昶陪她去的,觉得没问题了才放心地让她自己去。她晚上备课,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就出发,上完课还能和同学约着去游泳,或者随便逛逛,暑假过得很充实。

李观棋参加完一个比赛才回昌宜,下午到。林鹿在他上飞机前就开始准备了,光是挑衣服就花了两个小时。

“这件是不是有点显胖?”林鹿在镜子前转了一圈。

姜冬也还没来得及说话,林鹿就把左侧的拉链拉了下去,脱掉裙子扔到床上,又从堆成小山的衣服堆里把第一套找出来穿上。

她看着镜子叹气:“是这个颜色显黑,还是我晒黑了?”

衣服既不显胖也不显黑,这明显是她的心理作用。姜冬也提醒她:“还有4分钟就6点了,李观棋6:30下飞机。”

“那就穿这套。”林鹿坐到桌前,把新买的化妆品全都拿出来。

她刚开始学化妆,手法很生疏,不过她底子好,眼睛大,皮肤白,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简单地化化就很好看,但她一听已经6点了就有些着急,一不小心把睫毛涂成了苍蝇腿。姜冬也走过去帮忙,用棉签弄了一会儿,她的妆容看起来好多了。

姜冬也安慰她:“李观棋近视400多度,他像我现在这样凑得这么近都不一定能看清,你就放心吧,没问题的。”

林鹿傻笑:“这么近,他不会是要亲我吧?”

“你亲他也行。”

“一会儿你可不能偷看啊!”

姜冬也举双手保证,不该看的她绝对不会看。

下午6:40,林鹿穿上一双不太合脚但非常好看的鞋出门了。事实证明鞋不合脚真的不行,她们才走到小区门口,姜冬也就发现林鹿的脚后跟被磨红了,但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满脑子都是一会儿见到李观棋的时候要说的话。

坐上出租车,林鹿无心去看车窗外大片大片开得极好的夹竹桃花,一遍遍地小声练习着准备了很久的告白。

姜冬也听着,脑海里毫无预兆地回想起去年高考结束后的那段时间。

那些天,无论什么天气,江祁都会在昌宜一中3号门外的那棵香樟树附近等她下晚自习。有的时候他会拿两杯咖啡,有的时候他就随意地坐在自行车上,看起来很不好接近。等她走出校门,他远远地看到她,就会立刻来到她面前,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跟她讲一些他练车时发生的有意思的事。那段路说长不算长,说短也不算短,但每次两个人聊不了几句就到了,他大部分时间都不上楼,到了楼下,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和平时不太一样,像是有话想说。

如果6月24号那天他们没有在同一个包间里见到对方,姜冬也当天晚上就能听到江祁准备了很长时间的话。

那天,他还特地穿了她“赔”给他的那件白色T恤。

手机铃声响起,林鹿心不在焉地接通电话:“爸爸,我和小也在一起呢,你们吃吧,不用等我们。”

电话那边的林父打电话不是为了让她们回去吃晚饭的:“鹿鹿,我刚才收到录取通知短信了!”

当初林鹿填的是父母的电话号码。

林鹿报了一个提前批志愿,普通类本科提前批的录取结果比本科一批的录取结果先出来。

“林鹿同学,经南川招生办公室核准,您已被中国××大学录取。”林父高兴地念着短信内容,“宝贝,之前是爸爸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被录取了……”

林鹿打断林父:“等等……哪里的招生办?”

“南川啊。”林父重复了一遍女儿的考生号,“没错,是你。”

林鹿一下子就蒙了:“怎么可能是南川?这所学校不是在北京吗?”

林父再三对着短信确认:“是在南川。过段时间,录取通知书就会寄来。小也估计还要再等等,她再等10天左右就能查到录取结果了。”

挂断电话后,林鹿还处于茫然无措的状态:“南川……怎么可能是在南川呢?明明是北京啊……为什么是南川?”

姜冬也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握住林鹿的手:“鹿鹿……”

“小也,”林鹿扭头看她,眼睛里全是眼泪,“怎么办?我不能去北京了。”

“别哭,别哭。”

“我以为那个学校在北京,居然在南川。我为什么没有查一下?几秒钟的时间就能在网上查到,我为什么盲目地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有查?我怎么这么蠢啊?连这种事都能搞错。我的成绩比去年的分数线低了50分,我怎么可能会被录取呢?小也,怎么办?……”

这种事谁都不能预料,每年老师们都说,志愿录取结果也有运气的成分。

有的考生分数并不高,但胆子大,敢报好学校,最后的录取结果可能比名次在他之前的考生的录取结果更好。

姜冬也手忙脚乱地给林鹿擦眼泪:“不怪你,我当时也以为在北京。”

“我就不该抱着不报白不报的想法报这个提前批志愿,差了那么多分,我以为肯定不行。”

“鹿鹿,这不是坏事,你想想,你是这个专业今年在昌宜提前批唯一被录取的考生,多有意义啊,而且是你喜欢并且想读的专业。”

“可是我想去北京,我想和李观棋谈恋爱。”

林鹿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心里只想着:她去不了北京了,她对李观棋失约了。

这一年,每次她想放弃,想着少一分就少一分吧,有学上就行,只要想一想李观棋,再困再累她也会从床上爬起来学习。

她无数次信誓旦旦地对李观棋说,她肯定能考到北京。

林鹿崩溃地大哭,司机都被吓到了,姜冬也无法解释什么,便提前下了车。坐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林鹿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越哭越伤心。

不时有好心的路人过来关心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林鹿,以为她被人欺负了,姜冬也一边说“没事,没事,她哭一会儿就没事了”,一边给林鹿递纸巾。

一包纸巾都快用完了,姜冬也悄悄给李观棋发了条消息。

李观棋连家都没回,中途让司机掉头,他下车的时候手里还提着行李箱。

姜冬也如释重负地朝马路对面的李观棋挥了挥手,等他拉着行李箱穿过斑马线走过来,她简单明了地告诉他林鹿哭成这样的原因。

“这里交给你了,我去买杯喝的。”姜冬也说完就去找咖啡店,但一步三回头。

天色变暗,街道两边亮起各色霓虹灯。

林鹿坐在台阶上,脸埋在胳膊里,李观棋不仅能看到她的肩膀在抖,还能看到地面被眼泪打湿的痕迹。

“我搞砸了。”

她哽咽的声音让他的心脏抽疼了一下。

李观棋放下行李箱,在林鹿面前蹲下,柔声问:“你搞砸什么了?”

“所有,全部,”林鹿越说越难过,“一切都被我搞砸了。”

她把大学生活幻想得那么美好,每一个幻想里都有李观棋,现在都没用了,她恨死自己了,虽然知道哭没有用,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从北京到南川,坐飞机只要两个小时,高铁是4个多小时,动车大概要10个小时,”李观棋抬起林鹿的脸,用手指擦掉从她眼眶里滴下来的一滴眼泪,“无论是我去南川,还是你去北京,都很方便。”

林鹿的妆早就哭花了,路灯照着,她的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哭红的,还是她揉眼睛的时候蹭到了手背上的口红印。

她泪眼模糊:“我才不去找你呢,我恨北京!我再也不去北京了!”

“那我去找你。”李观棋帮她拨开粘在脸上的头发,“买到机票,我就在飞机上想你。如果坐高铁,我有4个小时可以想你。如果只剩下动车票,也挺好,一天24小时,有10个小时我的脑子里都是你,够你忙的。”

林鹿愣了几秒,直直地盯着他:“你跟谁学的花言巧语……”

她的衣服歪了,李观棋把那根滑到肩膀下面的细细的吊带往上提:“临时学的,你都哭成这样了,我再难为情也得说几句哄哄你。”

“那你说‘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肉不肉麻?”

“我就知道你刚才是被鬼上身了。小也说的果然没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会呼吸就会说甜言蜜语。你才去北京一年就会说这种话来哄骗我,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一边搂着美女接吻一边在电话里叫我‘宝贝’。”

李观棋:“……”

“从北京到南川坐什么交通工具需要多长时间,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去南川找过谁?她有我漂亮吗?有我这么喜欢你吗?你刚才还说想我,你就是骗人的……呜呜呜……我也不要去南川读书了,我要出国,出家……”

“江祁在南川大学。”

“哦……”

李观棋低低地说:“眼睛都哭肿了,别哭了。”

林鹿侧过头,用手掌抹了把眼泪,哭腔更浓:“我气死了,连学校在哪里都分不清。”

总分400分起,每多一分就会多六七百名考生,所以高50分是什么概念?

填报志愿的时候,不仅林父觉得林鹿录不上,林鹿自己也这样觉得,但她看那是她喜欢的专业,本着不报白不报的想法,就随便填了。

谁能想到她被录取了?

李观棋也是十几分钟前才从姜冬也口中得知林鹿填报过提前批志愿。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只能接受。

路边行人多,李观棋拦住一个年轻的男生:“您好,打扰您一分钟的时间,请问您知道中国××大学在哪个城市吗?”

男生想了一下,摇头道:“不太清楚,应该在北京吧,我猜的啊。”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在眼前模糊成光斑,林鹿看着李观棋连续问了四五个路人。

李观棋回到她身边:“听清了?”

林鹿缓慢地点了下头。

“所以不是只有你弄不清楚。”李观棋神色认真,“那所学校是很好的高校,最好的专业在全国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你的专业也不错,更重要的是你喜欢,而且硕士点和博士点都有。林鹿同学,恭喜你考上了一个好学校。”

他说:“你想去北京是为了我,但如果你为我牺牲你的人生,我不会高兴,也承受不起。”

林鹿的情绪被安抚,眼泪止住了。

“去年江祁生日那天晚上,他半夜睡不着,把我叫出去,骑了3个小时的自行车。你知道江祁为什么一直等到离开昌宜的前一天都没有把他准备的东西送给姜冬也吗?”

“他们变成兄妹了,还怎么在一起?”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算不上兄妹。”李观棋不紧不慢地说道,“但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这段感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最坏的结果会远远地超出他们那个年龄能承受的范围,所以就各自先往前走,江祁按照自己的计划去了南川,姜冬也留在昌宜继续她的人生。”

林鹿听明白了,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李观棋继续说:“如果距离会让我们渐行渐远,只能说明感情不够,即使我们在同一个城市,未来的某一天也会因为其他矛盾背道而驰。”

林鹿吸吸鼻子:“异地恋有什么好谈的,狗都不谈。”

“那不谈了?”

“不行,你刚才都说过你喜欢我了。”

“我可没说。”

“你现在说。”

李观棋拉着行李箱在前面走,林鹿跟在后面,没走几步就走不动了,蹲在地上说她的脚后跟流血了。李观棋无奈地停下脚步,转身折回去,当街翻行李箱找创可贴。

林鹿顶着一张哭花的脸依然笑得很漂亮。

姜冬也朝李观棋竖了个大拇指,在林鹿没注意的时候把她刚才在路边花店买的一小束玫瑰花递给李观棋,他微微颔首以示感谢,不露痕迹地把花藏在身后。

林鹿发现他的行李箱里有一个盒子:“这是什么?”

“江祁让我带回来的。”李观棋把盒子给了姜冬也,“我在南川比赛,结束后跟江祁一起吃了顿饭,他让我把这个带回来给你。”

姜冬也恍惚了一下。

李观棋说:“江祁不让我告诉你这是他给你的,让我随便编个借口,但我这半个小时被林鹿哭得头疼,懒得想理由了,你就当不知道这是他送你的。反正就算我编得再好,你们心里也都清楚,他知道你肯定猜得到东西是他买的,你也知道他即使不回昌宜依然没有忘记你。”

李观棋几句话就把姜冬也堵得哑口无言,她只能在林鹿充满笑意的目光下拿着李观棋塞到她手里的东西离开。

姜冬也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他们每次吵架,林鹿到底是怎么吵赢的,明明李观棋说话做事条理清晰,思路明确;而林鹿着急起来经常语无伦次,胡言乱语。

时昶说,李观棋这种已经模式化的木头就得毫无逻辑的甜妹治,在外人眼里,多半是林鹿被他管得服服帖帖,其实他才是被驯服的一方。

姜冬也听着,似懂非懂。

江祁让李观棋带回来的东西是一台相机。姜冬也在开学前带着相机和时昶出去玩了几天就会用了,拍了很多照片,那几天也是她这些年在朋友圈发动态最频繁的时候。有同学问她是用什么拍的,她就把相机的品牌和型号发在了评论里。

姜冬也去学校报到的前一天睡得晚,关灯后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视频。

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是林鹿问她有没有准备防晒霜,说未来的一周南川都是大晴天,她打开微信后才发现江祁连续给她点了七八个赞。

他的头像还是她随手拍的那张酒窝钻纸箱的照片。

在姜冬也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点开了和江祁的聊天界面。

界面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这几个字仿佛有重量,带得手机都变沉了。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直到这条系统提醒消失,她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退出聊天框,继续和林鹿东拉西扯,就像没有在黑夜里窥探过那短暂的“对方正在输入”过程一样。

次日早上,徐乔和江正津开车送姜冬也去南川。姜冬也从时昶家出发,把行李都搬上车后,徐乔遇到了一个男同事,对方得知她是送外甥女去上大学,便随口问起孩子考上了哪所学校,读什么专业。

听到回答后,男同事惊讶地说:“女生也读机械工程啊。”

姜冬也笑着回了句:“男生也吃饭啊。”

“就是。”徐乔附和。她也不喜欢男同事刚才的语气和眼神——让人不舒服,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小也,上车吧。”

姜冬也听话地坐上后座。

江正津开车:“我妈刚打电话,说阿姨已经买好菜了,等我们吃午饭。”

徐乔问:“江祁呢?”

江正津打方向盘:“他考完试就去外地支教了,半个月前才回来,暑假就只在家待了四五天,上周就去学校了。要搬校区,他提前去宿舍收拾东西。”

“搬校区?”

“嗯,他们专业统一搬到新校区。”

婚期将近,徐乔这个月忙得没顾上江祁:“哎呀,我还想着江祁和小也在同一所学校,平时能互相照应。”

江正津笑道:“都在南川,不在同一个校区没什么影响。小也,你就把爷爷奶奶家当自己的家,周末有空就去家里吃饭,江祁说阿姨做的菜比学校食堂的好吃。”

姜冬也点头:“嗯,我一定常去。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吗?”

“我爸六月份做了个小手术,还在恢复期。我妈还是老样子,头疼是很多年的老毛病了。平时家里冷冷清清的,他们喜欢热闹,你去家里,他们都高兴。小也,我和你小姨婚后还是在昌宜住,你如果在学校遇到麻烦了,就找江祁帮忙;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也可以问问江祁的意见,别跟他客气。”

“好。”

“你们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吧?”

“有的,我们存了对方的电话号码,也加了微信。”

航空箱里的酒窝叫了两声,姜冬也低头凑过去逗它。徐乔跟她商量后,决定把猫带去南川,让老太太养着。

徐乔扭头往后座看:“你们有没有觉得酒窝和江祁微信头像的那只猫有点像?”

姜冬也差点被矿泉水呛到,手里的瓶盖也掉到了脚边。

“不一样吧,酒窝大一些。”江正津接了通电话。

徐乔的注意力被转移,姜冬也低头看着酒窝黑黝黝的眼睛,有些心虚,江正津和徐乔一直不知道她和江祁合租过,以为去年夏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南川大学的大一新生都在江北校区,林鹿也在江北,去南川大学特别方便。

军训前,林鹿时不时就问姜冬也有没有见到江祁,还说两个一年没有见面的人某一天在校园里不期而遇可比电影浪漫多了。等她知道江祁不在江北校区之后,又开始琢磨别的:她们来南川了,江祁这位学长和她们吃顿饭,欢迎一下朋友不过分吧。

开学事情多,很快就到了月底。

林鹿早早就买好了去北京的机票:“小也,你国庆假期打算怎么过?”

“我要回昌宜参加小姨的婚礼。”

“是呢,我都忘了。江祁肯定也要回去,你们一起吗?”

姜冬也摇头。

婚礼在10月5号,江祁飞去外地跟妈妈待了两天,4号傍晚才到昌宜。江正津的亲戚好友们都在酒店,江家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

江祁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准备洗个澡,睡一会儿再去酒店。

他推开房门,外面琥珀色的霞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卧室里光线很柔和,他没有再开灯,把行李箱放到柜子旁之后,伸手打开衣柜,同时,右手捏着衣角,将T恤脱掉,随便拿了套干净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洗完澡,江祁疲惫地打着哈欠躺到床上。几秒钟后,他突然睁开眼睛,猛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床上有人。

困意瞬间没有了,江祁以为是哪个客人,刚准备出去的时候,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露出藏在被子里的白净小脸。

江祁回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张脸,双脚仿佛被地毯粘住了,静静地在床边站了许久。

是姜冬也。

天色渐暗,她的存在感更弱,整个人一动不动,睡得很安稳,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江祁靠近了才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她的脸颊红扑扑的,是热的吗?

今天的气温是有点高,江祁弯腰,把被子往下拉。

他的动作很轻,然而只一下,手指就被姜冬也抓住了。

江祁以为自己把她吵醒了,可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等了一会儿,她也只是捏着他的手指而已。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江祁确定她没有醒,却没办法把手抽出来,只好就这样躺在了她的身边。

六月初,他其实回来过一次。随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昌宜一中热闹得一如往常,学校门口被家长和学生围得水泄不通,有人笑,有人哭,江祁混在人群里,谁都没有发现。他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等到姜冬也和林鹿手牵手从校园里跑出来,时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他听不清她在跟林鹿说什么,只觉得她很开心,开心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冬也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蒙眬的目光里尽是茫然,好像还没有从梦里醒过来,没一会儿,她重新闭上眼睛,脸也藏进被子里。

江祁看着,忍俊不禁。

手机振动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有些刺耳,她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很轻很轻,江祁连忙坐起来,迅速地拿起手机离开房间,关上房门。

“儿子,到家了?”

“到了。”

江正津忙得都没空去高铁站接儿子:“我忘了告诉你,小也在你房间睡觉。她中午喝了一杯酒,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都迷迷糊糊的,我就让她上楼睡一觉。她醒了吗?”

电话那边很吵,江祁能想到是什么样的场景:“她还在睡。”

江正津本来是想把两个孩子叫去酒店,既然姜冬也还在睡,就算了。

江祁说:“我留在家,不过去了。”

“行,爷爷奶奶吃完饭就回去了,我估计凌晨才能回去。你一会儿把小也叫起来吃点东西,不然她明天胃不舒服。”

“嗯,我知道。”

挂断电话后,江祁下楼去厨房,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菜,准备做晚饭。

今天是姜冬也第一次喝白酒,一口酒下肚,从口腔到胃都是火辣辣的,人也迷糊,一觉睡到了晚上,醒来时,月亮都出来了。

她好像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江祁。

梦里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得十分蛊惑人心。

头有点疼,姜冬也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看了下时间,瞬间清醒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她懊恼地抓了把头发,走出房间,下楼时闻到了饭菜香。

“谁在做饭?”姜冬也嘀咕了一句,往厨房走。

厨房的门被从里面推开,姜冬也毫无预兆地对上江祁的视线,愣在了原地。

“我正要上楼叫你。”江祁神色自然,“还有一个菜就能吃饭,先喝杯水?”

姜冬也点了点头,在他转身后,才重新看向他的侧脸。

一年不见,他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

婚后江正津和徐乔还是住在这里,房子虽然不是新的,但换了新的家具。

用老太太的话来说,这个家现在的样子一看就是有女主人,不像以前,清清冷冷的。

中午在江家吃饭,大家都高兴,姜冬也也高兴,喝了杯酒才睡在了江祁的卧室,不然这会儿应该也是在酒店或者外婆家。

以前林鹿说她和李观棋虽然定期联系,但长时间不见面,好不容易等到假期,他回了昌宜,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却不如远隔千里用手机发消息那样亲密,有种陌生感,刚见面时总是没话找话。

姜冬也算是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这一年,他们都没有参与对方的生活,就算偶尔有对方的消息,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江祁倒了杯水给她之后就继续去厨房做饭。客厅和餐厅都摆着很多新鲜的花束,有些地方贴着“囍”字,她尴尬得不知道能做点什么,站着很奇怪,坐着也不舒服。

一直沉默只会越来越尴尬,于是她干巴巴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你睡觉的时候。”喝点番茄汤可以减轻酒后的不适感,江祁洗了两个番茄,切块备用,“胃里难受吗?”

“还好,就是头有点疼。他们都说那是好酒,醇香绵柔,但我品不出来,只能尝到辣味。”姜冬也把杯子放到桌上,低头闻了闻花瓶里的百合,隐约听到江祁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看过去,他侧身站着,唇角微微上扬。

他笑什么?

不是嘲笑她没品位,更不是讥笑她不识货,这笑像是带着钩子,钩子的前端不是尖锐的利器而是柔软的羽毛,似有若无地挠着她的手心。

她茫然无措时,江祁朝她勾了下手指:“你过来。”

姜冬也不明所以地走进厨房。

江祁从盘子里拿了块番茄,喂到她嘴边,她愣了几秒才张嘴咬住,番茄汁水刺激着味蕾,迷糊的大脑顿时清醒了。

“酸吗?”

“你尝尝……”

江祁又拿了一小块,自己吃了。

看他被酸得说不出话,眼睛都眯了起来,姜冬也忍不住笑出声:“酸吗?”

“酸点好,开胃。”江祁把一盘番茄倒进锅里,加盐炒出沙,加水煮开后,再下虾滑。

空气里的酸味让姜冬也胃口大开:“我拿碗筷。”

“嗯,米饭也好了。”江祁顺手把灶台上的排骨往里推,“这盘有点烫,一会儿我拿出去,你端那盘素菜。”

姜冬也摆好碗筷后又洗了一盘葡萄——江祁喜欢吃。

这期间谁都没说话,他煮汤,她帮忙,但很奇怪,那股陌生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吃饭的时候,她说起南川大学江北校区的食堂,他就告诉她哪几家最好吃。她说体育课选课那天她有事耽误了,最后只能选还没有选满的篮球,他说不用发愁,期末考试就考三步上篮,游泳考试也没什么太难的花样,没学过游泳的学生憋一口气游30米就能及格,她根本不用担心。她说她高考完跟林鹿和时昶一起疯到了凌晨,那天也喝了酒,里面有果汁,比白酒好喝,他说他知道。

“你知道?”姜冬也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那时候你在南川,怎么会知道?”

不等江祁回答,她像是忽然想起了谁,“啊”了一声:“是鹿鹿告诉你的吧。”

江祁看着她喝汤,沉默了,没有告诉她他六月初回来过的事。

徐乔明天是从父母家出嫁,姜冬也得去外婆家。

饭后,江祁送她,下了公交车还有一段距离,这个季节晚上散步很舒服,有风,有月亮,还有几颗忽暗忽明的星星。

姜冬也想多走走,江祁也放慢了脚步,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徐家住的小区。

“外婆希望小姨生个孩子。”姜冬也的声音很小。

“能理解,徐阿姨还年轻。”江祁侧首看她,跟她开玩笑,“你担心我被后妈虐待,被家里人排挤?”

姜冬也急忙解释:“小姨不是那样的人,她就算有了孩子,也会对你好。”

江祁故意叹了口气:“那可说不定,人总是会变的。”

“可能……可能时间久了,他们会忽略你。”

“如果有一天我跟徐阿姨有了矛盾,你站哪边?”

姜冬也仰头望天:“好难的问题啊。如果小姨问江叔叔,她和你同时掉进水里,江叔叔先救谁,江叔叔也会头疼吧。”

江祁笑了笑,自然地抬起手抚过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你怎么有那么多烦心事?”

“我暑假看了好多电视剧,有虐恋的,有甜宠的,还有家庭伦理剧,哎呀,真是看都看不完。艺术来源于生活嘛,重组家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俩要是分了,我们是不是……?”

姜冬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江祁的嘴,她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慌乱和躲闪:“小姨和姨父明天的婚礼一定会顺利,婚后也一定能长长久久,白头到老,一定会的。”

在江祁面前,她对江正津的称呼从“江叔叔”变成了“姨父”。

四目相对,她先败下阵。

江祁眼里的笑意越发明显,他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拿开:“电视剧里不是都这么演吗?冲突多,更有看头。”

“电视剧是电视剧,生活是生活。”

“所以你瞎想什么?”

“我……”

不知道突然从哪儿跑出来一条大型犬,直直地扑向姜冬也,江祁神色骤变,握在她手腕上的手猛地收紧,把她拉到身后。

这狗长得凶,叫声也凶狠,姜冬也被吓到了,一步都不敢动。

江祁警惕地盯着两步外的狗,护着姜冬也慢慢往后退,狗站在原地,叫声在小区里都有回声,像是随时会扑上来撕咬。

姜冬也见过这条狗。她紧紧地握着江祁的手,小声说:“这是小区里的人养的,听说去年在公园咬死过一条小博美。”

江祁低声道:“一会儿退到车后面,你先走。”

姜冬也紧张地左看右看,寻找狗主人。

一辆车突然发出警报声,狗被惊得跑了起来。姜冬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屏住了。在狗距离江祁只有一米远的时候,空旷的路上传来了男人的呵斥声。

男人没当回事,慢吞吞地走过来:“不要怕,我家的狗不咬人。”

姜冬也火气上头,严肃地说:“请您下次遛狗记得拴狗绳,免得发生意外。”

狗主人不以为意:“就在小区里逛逛,又不去外面。”

“小区里那么多老人和小孩,狗没有素质,您也没有吗?”

“你这个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我说话再难听也没有您做事难看……”

“小也,”老爷子远远就看到外孙女在跟人吵架,“怎么了?”

姜冬也回头,指着狗主人大声道:“外公,他又不拴狗绳!刚才差点咬到江祁了,他不仅不道歉,还冲我们嚷嚷。”

“又是你!”老爷子大声吼了一句,跑过去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都提醒过你多少次了,还不拴狗绳。从明天开始,我每天带着拐棍下楼,先打不拴狗绳的狗,再打素质低下的狗主人!”

江正津快步走到老爷子身边,徐乔和老太太跟在后面。

狗主人不是善茬,江正津告诉对方不拴狗绳是违法行为,要报警,狗主人嚣张的气焰才有所收敛,他想简单了事,说狗没有咬到人,江正津却动了怒,说有监控,他抵赖不了。

姜冬也听他们说话,时刻留意着狗主人的动作,然而江祁的注意力全都在她身上。

骆燃曾经在几个朋友面前聊起过他第一次见到姜冬也的场景:那天晚上她为了林鹿大骂一个偷拍林鹿裙底的猥琐男,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当时江祁也在场。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姜冬也,今天晚上却意外真真切切地经历了一次。那条狗那么凶,狗主人那么不讲理,她却像个小英雄一样站在他的身前保护他。

被保护,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没事吧?”姜冬也又问了一遍。

江祁回过神来,拇指轻轻揉着她的手心,是安抚的意思:“没事。”

警察还没到,徐乔让父母上楼,这里留给江正津处理。

她转过身,想仔细问问江祁和姜冬也事情的经过,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忘了要说什么。

路灯下的少男少女正紧紧地牵着手。

小朋友牵牵手没什么,但这两个孩子今年都成年了。不过他们不是没有分寸感的人,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应该是不太熟的,所以不是徐乔多心了,就是他们被那条恶狗吓得还没缓过神来。

“小姨。”姜冬也把手抽走时,江祁也自然地减轻了力道。

“吓到了吧。”徐乔收回思绪,走到两个人面前。

姜冬也冷静地说明情况:“在江家吃完晚饭之后,江祁送我回来,刚走到这儿,那条狗就突然冲出来对着我们大叫。我们没有主动招惹它,那个男人就是没有牵绳,也不觉得这种行为有多危险。”

“好,小姨知道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随便让狗在小区里乱逛,幸好你们俩都没有受伤。”徐乔一只手搭在外甥女的肩上,“小也,你先回家,帮外婆拦着外公,千万别让他再下楼。这件事让你姨父处理,对付这种人,走法律程序比讲道理管用。”

“嗯,嗯!”姜冬也看向江祁:“我上楼了。”

江祁点头:“早点休息。”

民警还在和狗主人以及物业工作人员沟通,后续处理需要时间,今天就先这样,江正津和江祁一前一后走出物业办公室,刚接完一通电话的徐乔坐在树下的长椅上。

江祁很自觉地说:“我去车里等你。”

江正津挑了下眉,笑着把车钥匙扔给江祁,告诉他车大概停在什么位置后,走向徐乔。

晚风清凉,徐乔放松地靠在他的肩上,目光跟随着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你有没有觉得小也和江祁之间气氛怪怪的?”

回想去年见双方父母那天,姜冬也是活泼开朗的性格,不怕生,江祁也一直都是大大方方的,但两个人在饭桌上一句话都没说,一个全程埋头吃饭,另一个不是沉默不语就是在走神。

“江祁微信头像的那只猫跟酒窝真的很像。小也说,酒窝是她在出租屋附近捡的,刚捡到的时候就是小小一只。”

江正津笑道:“那张照片,江祁高三就在用。他有喜欢的人,去年你们见面那天,他就找喜欢的人表白去了。”

“然后呢?”

“被拒绝了。”

徐乔惊讶地睁大眼睛:“啊?咱们家江祁这么优秀也会被拒绝……”

“男生青春期在懵懵懂懂的感情上受点挫折很正常。”江正津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对江祁从小就是放养模式,即使是父子,他也很尊重儿子的隐私。

把徐乔送上楼,江正津回到车里。

江祁坐在副驾驶座上打游戏:“江律师现在是什么心情?”

江正津和前妻当初没有办婚礼,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和学生时代期末考试前一天晚上的心情差不多。”江正津启动车子,“回去喝一杯?我们俩好久没有聊聊天了。”

江祁笑了一声:“你是想着喝杯酒好睡觉吧。”

江正津也笑:“臭小子。”

婚礼上最累的人毫无意外是新郎和新娘。早上,徐乔4:30就起床了,边吃早饭边化妆,化完妆还要做发型。

摄像师和伴娘都准时到达。姜冬也起得早,帮忙做了很多事,老太太的发型和衣服都是她帮着弄的。

9点,新郎江正津来徐家接亲。

徐家二老的眼睛都哭肿了,这是幸福的眼泪。姜冬也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跟着外公外婆去酒店。

婚礼现场宾客多,两家人都很忙。

所有人都在说“恭喜,恭喜”。

到了晚上,摄影师喊着拍全家福、大合照的时候,姜冬也才见到江祁。

他穿着休闲款军绿色衬衣,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手腕上的表和她戴着的是同一款,在华丽的灯光下闪着光亮。他应该喝了酒,而且没少喝,隔着热闹的人群看向她的时候,潮湿的眼角泛着轻微的红晕。

摄影师找好位置,喊道:“四位长辈坐在前面的椅子上,新娘和新郎站在后面,小朋友可以在老人身边,其他人站两侧。”

“来,来,来,大家都来!”

两家的亲戚朋友多,但这会儿也没谁在意是男方的家人还是女方的家人,各自找合适的位置。

姜冬也被踩了两脚,然后又被人挤得往后踉跄了一步,决定站在最旁边的位置。

左侧传来一阵调侃的笑声,姜冬也好奇地看过去,原来是伴娘和伴郎被硬凑在了一起,大家都在开他们的玩笑。

姜冬也收回视线,发现右手边多了一个人。

人在幸福的时刻,会下意识地寻找最想拥抱的人,她在哪里,他就会条件反射性地来到她身边。

姜冬也小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江祁说:“那边太挤了。”

眼睛总是很难说谎。

姜冬也及时抽离视线,目视前方,看着镜头。

年轻人醉酒后爱玩闹,只要一个人没站稳,旁边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姜冬也小幅度地往右边挪,指尖毫无预兆地碰到了江祁的手指。

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他体温高。

在热闹欢快的笑声中,在明亮宽敞的礼堂大厅,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在姜冬也准备把手背到身后的前一秒,江祁钩住了她的手指。

“3!2!1!”摄影师按下快门。

……

姜冬也给林鹿带了喜糖。

两个人约在大学城美食街吃火锅的时候,姜冬也聊到那场婚礼,简直毫无破绽,林鹿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她和江祁见面后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

“你们系有帅哥吗?”林鹿被辣得头昏脑涨,但火锅太好吃了,她停不下来。

“有啊,我们系女生少,男生多。”姜冬也喝了口酸奶,“就是因为女生少,我们导员让我在下周的运动会开幕式上代表我们系举牌。”

“才不是因为女生少,小也,你要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你还记不记得高二那年的运动会?你如果报名了,最后入选的人肯定是你。”

“大学里漂亮的女生太多了。”

“大家美得各有特色,你有你的优势,既然选中你了,那你就是最合适的。”林鹿开始收筷子,“别吃了,别吃了!去重要的场合之前要健康饮食,吃这么辣的东西容易长痘。”

姜冬也眼巴巴地看着红油锅里的肉片:“我不长痘。”

“那就当是在减肥。我们去逛街吧,给你选一套美爆全场的衣服。”

“会有世界冠军来跳伞,还有市啦啦队来助阵,听说有人要扮钢铁侠,我得穿成什么样才能美爆全场?”

林鹿想了想:“既然你们校长把运动会搞得这么盛大,那我们就不走华丽风格,简单的美才是最牛的。”

姜冬也连化妆都还不熟练。

“走,我带你去一家店。”林鹿说走就走。

近几年,南川大学的秋季运动会每次都会在网络上掀起一阵热潮,并且一年比一年盛大,全网的大学生都羡慕得不得了。

江祁报了项目,但不走方阵,各个系的学生代表基本都是大一新生。开幕这天,江祁和3个室友早早地来到江北校区。还不到7点,观众席就已经没有位子了,4个人只能站着。

何少楠也在江北大学城。他去年就想来看开幕式,但起不来,今年又睡过头了。

江祁给他发消息,让他继续睡,反正他就算现在起床飞奔着赶过来也只能在后面看人头。

气球飘扬,彩烟冲天,毫无意外,今年的开幕式又将刷新历史。

震撼的开场表演结束后,伴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和极富青春感的音乐声,各个系按照彩排顺序有序入场。

看着如此壮观的场面,室友A再次发出感叹:“哇,那哥们儿是从哪儿弄来一套钢铁侠的装备的?”

江祁抬了下下巴:“后面还有两辆赛车。”

室友A佩服地拍手鼓掌:“牛!牛!牛!真的牛!这谁看了不说一句‘南大牛’?”

另一个室友B踮着脚往远处看:“好像还有穿汉服的。”

“太远了,看不清。”室友A近视,而且今天天气好,阳光刺眼,“我听说机械工程今年有个特漂亮的学妹,让我来看看。”

室友B不相信,机械工程系和他们计算机系是半斤八两的哥俩,一个班一大半都是男的,学校的美女大部分都集中在艺术学院。

主持人的声音传遍整个操场:“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现在迈着整齐的步伐向主席台走来的是机械工程学院代表队……”

耳边什么声音都有,说话声、欢呼声和掌声持续不断,江祁在灿烂的阳光下看到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姜冬也。

她发型很简单,穿了一条米白色长裙,黑色长发和裙摆都被风轻轻吹起。

看,无论他在不在她身边,她都会闪闪发光。

开幕式结束后,室友B懒散地钩着江祁的肩往外场走:“别说,今年机械工程还真是捡到宝了,那个举牌的妹妹在一众隆重打扮的学生当中漂亮得宛如轻风拂面。咱们去哪个食堂吃?”

不等江祁开口,室友B忽然停下脚步:“是不是有人叫你?”

“江祁!江祁!”林鹿站在台阶上朝江祁挥手。

江祁对室友说:“我朋友,等她一会儿。”

林鹿一路小跑,她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是姜冬也的,江祁认识。

林鹿跑到他面前才停下,喘着气:“小也要先回去换衣服。”

江祁帮她拿东西:“吃早饭了吗?”

“没顾上吃,我一大早就过来占位置,拍了好多照片。”

“一起去食堂吧。”

另外3个男生主动打招呼:“你好。”

林鹿笑了笑:“你好,我叫林鹿,是刚才机械工程学院举牌的那个女生的好朋友,和江祁是一个高中的。”

几个人去食堂,路上人多,江祁远远地就看到站在操场出口处的姜冬也。

这么远的距离,一个人说什么另外一个人都听不清。

姜冬也提着裙摆,用手比画着,意思是她暂时走不了。

林鹿用手比“OK”。

室友A用胳膊肘碰了江祁一下,目光在江祁和姜冬也之间来回转了一圈:“认识啊?”

江祁面不改色:“高中学妹。”

远处,姜冬也的室友问了同一句话。

林鹿每周都来找姜冬也,还跟姜冬也的室友们吃过饭,她们好奇的当然不是林鹿。

“那个戴黑色鸭舌帽的帅哥是我们学校的吗?冬也,他好像一直在看你,你们是不是认识?”

姜冬也别开眼:“一个亲戚。”

“亲戚”这个词太过宽泛。

姜冬也的室友们理所当然地把江祁归为她的哪个哥哥,和时昶差不多。

军训期间,时昶来过南川。那天南川晴转多云,傍晚下起了小雨,新生们刚到训练场不久就解散了。时昶提前在学校的咖啡店点了几杯咖啡,姜冬也和室友们到了店里刚好喝上。

当天时昶是晚上10点的飞机,如果没有下雨,姜冬也就不能去送他。

她感叹这场雨下得真及时,停得也及时,他们喝完咖啡准备去机场的时候雨就停了,地上湿漉漉的,而且已经8点了,教官也不会再把她们叫回训练场。时昶笑着说,他就是看了天气预报才来的。

时昶这个哥哥让人印象深刻。

换下礼服后,姜冬也去食堂找林鹿。找到林鹿他们后,她对室友王佳介绍江祁:“他叫江祁,也是南大的,大二,计算机专业,开学搬去了新江校区。”

室友心想:这帅哥也姓“姜”,果然是兄妹。

“你好。”王佳也是个自来熟,和林鹿很像,“我跟着小也叫你‘表哥’可以吗?”

江祁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表哥?”

他语气淡淡:“没听她叫过。”

林鹿没有憋住笑,不小心被辣椒呛到了,咳嗽了好久,坐着咳,站着咳,脸都咳红了,鼻涕眼泪弄得脸上一塌糊涂。

姜冬也连忙找纸巾,却发现她的上衣和裤子都没有兜,出门时着急,手机都只能拿在手上。

一张纸巾被递到她手边。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捏住了纸巾的一角,然而对方没有松手。

她的目光顺着男生干净的指尖往上,划过骨节分明的手指、黑色的衬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江祁不紧不慢地问:“你在你朋友面前都是这么叫我的?”

林鹿咳得更厉害了。

姜冬也分不清江祁眼里那浅淡的笑意是揶揄打趣还是强颜欢笑,抑或是短暂失神后的无奈,只感觉到他的手松了。她背过身,把纸巾塞到林鹿手里,林鹿的咳嗽止住了,姜冬也的心上却泛起涟漪。

她得喘口气:“我去买饮料。”

“我也去!”林鹿立刻跟上。

进了便利店,林鹿解释道:“不是我叫江祁过来的,他自己来的。我看开幕式的时候特别专心,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也在观众席,结束之后才在出口看到他。”

“每年运动会开幕式这天,其他校区的学生都会来看。”姜冬也习惯性地从货架上拿了一罐柠檬茶,这会儿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江祁高三那年最常喝的饮料,脑海里全是刚才江祁看她的眼神。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好像生气了。”

“不会吧,他脾气那么好,咱们也没说什么啊。”林鹿忽然想到她从来没有见过江祁生气是什么样子,“那……你哄哄他?”

姜冬也神色为难:“我怎么哄?”

林鹿喝了两口酸奶,慢悠悠地说道:“男人好哄得很。国庆假期我没回家,我妈问我去北京找谁玩,我撒谎说是去找班长,李观棋知道后也跟我生气了,不过他脾气再大又如何,我抱一下,亲一下,再撒个娇,就哄好啦。”

这个参考答案,姜冬也参考不了:“你们是男女朋友,我和江祁只是朋友。”

“你别不信,江祁可能也吃这一套。”林鹿觉得姜冬也做完第一步江祁应该就消气了。

便利店里突然多了好多人,姜冬也刷卡结账,提着几种饮料往外走。

林鹿观察着姜冬也的情绪变化,继续说:“从朋友到男女朋友有时候只是一句话的事。小也,你就自私一点,为自己争取一次,先悄悄谈着呗。反正你小姨和江祁他爸已经结婚了,如果他们发现了,不同意你和江祁在一起,顶多也就是让你们分手,他们的夫妻关系肯定不会发生改变。江祁这种万里挑一的男朋友,谈了就是赚了,你先感受一下和他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以后再找新的,只会比他好,不会比他差。”

到了江祁他们所在的楼层,林鹿便自然地扯开话题:“我周五晚上有课——高数老师昨天请假,把课调到周五晚上了——不能陪你去还礼服了。”

姜冬也的礼服是租来的。

姜冬也点头:“嗯,我自己去。”

食堂里闹哄哄的,姜冬也心不在焉地往他们坐着的位子走。

当她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江祁脸上的时候,她猛地惊醒,意识到她刚才竟然真的在想林鹿说的那些话:自私一点,勇敢一点,和他在一起。

心跳加快,眼神躲闪,呼吸不畅,这些都是秘密被人当众扒开后的表现。

姜冬也可以骗骗别人,但无法欺骗自己,她不仅在某个瞬间真实地有过这样的念头,晚上做的梦更是离谱,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她清醒后只是稍微回想一下都会无地自容。

和那些梦相比,亲一下、抱一下根本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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