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商脸上笑容未改：“林大人这话要是被知府听去了，小心又把您关回去。”
“我这不是有上官小姐作陪嘛。”林凡瞥了眼上官燕，“有她在，我也算是半个朝廷人。”
上官燕一听，扭头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这话怎么拐得这么顺溜。
白商没再说话，只是敲了敲桌子，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林大人，咱们做商人的，最怕的是闲人打听太多。”
林凡抬手接话：“我这个人呢，最怕的是坏人把水搅得太浑。”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话里话外都带刺，但脸上一个比一个笑得温和，仿佛春日煮茶，毫无火气。
这时候，柳如烟穿了身嫩绿的纱衣款款走来，手里抱着一张古琴。
“白东家，林大人，小姐，诗会开始了，各位请移步小楼。”
白商站起身，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今日有佳人献艺，有佳作助兴，倒也不虚此行。”
林凡也起身，拍了拍腰间：“既然来了，那我就作一首抛砖引玉。”
说完，三人一同往小楼方向走去。
……
小楼二层，已经坐了七八个清河文士，或身穿儒衫，或佩玉束带，个个自诩风雅。
林凡落座之后，抬头扫了一圈，果不其然，坐在角落那位，就是陈全口中的“胡三”——赵无极派来盯场的耳目。
上官燕低声问：“你真要当众作诗？”
林凡点点头，递了个眼色：“不止要作，还要作得让他坐不住。”
“你要干嘛？”
林凡笑了笑：“要让他们知道，风，已经换方向了。”
柳如烟坐在窗边，轻轻拨动琴弦，一曲《广陵散》响起。
林凡起身，慢条斯理的走到厅中央，朝众人一揖。
“林某不才，献上一首——”
他扫了在座所有人一圈，轻声念道：
“世道乱，奸臣欢，王家三百血如川。
假借盗匪遮天手，遮不住一县寒。”
堂上顿时一片寂静。
白商脸色终于沉了一点，盯着林凡，一言不发。
林凡却站得笔直，拱手朝众人一笑：
“此诗，献给所有心中还有良知之人。”
说完，转身回位。
上官燕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压低声音：“你疯了吧？这不是明着骂赵无极？”
林凡低头抿了口茶，轻声道：“要打草惊蛇，得先让蛇动起来。”
上官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发现，自己原以为是来帮林凡的，结果从头到尾，她都只是被他带着走。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还要……狠。
白商那脸色啊，比锅底还黑，一副“老子就要发作但还得装”的架势，林凡看了都想给他送顶绿帽子戴戴，好让他早点气晕过去省得碍眼。
可惜，白商是真能忍。
他端起茶盏，淡定得跟佛祖下凡似的，抿了一口，又慢吞吞的问：“林大人这首诗……颇有深意啊。”
林凡一摊手：“没有没有，我哪敢有深意？我就是感慨这清河县近来治安不靖嘛，百姓都说，山匪劫杀太猖狂，搞得人心惶惶。你说，我一个清河前任父母官，良心能安得住？”
白商那手指头抖了一下，差点把茶盏扣他脸上。
“林大人还是那么热血。”
“嘿，白东家过奖。”林凡笑眯眯的接过话，“我这人就这点毛病，见不得人冤死，听不得老百姓哭。”
“那就祝林大人，查案顺利。”
“借你吉言。”
两人你来我往，嘴上一个比一个客气，实则每句话都恨不得往对方胸口捅一刀。
上官燕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忍不住嘀咕一句：“你们俩干脆打一架算了，别阴阳怪气的。”
林凡回头冲她眨了眨眼：“打架这事儿不能急，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的点、合适的棺材板。”
“……”
白商那张脸终于绷不住了。
“林大人既然今日这么有兴致，不如就在我这儿多坐一坐，赏赏舞，听听曲儿，如何？”
林凡一笑：“不了不了，白东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人心小，待久了怕吐血。”
“吐血？”
“嗯，看你这脸色，一会儿要是气得脑出血，我怕喷我一身。”
白商：“……”
林凡拍拍衣袖，站起身。
“告辞啦，白东家——我明儿还得去拜访知府大人呢，听说他前几天做了个梦，说有人要砍他脑袋，吓得都开始写遗书了，我得去问问，他写好了吗？”
白商终于没忍住，“啪”的把茶盏摔在桌上。
林凡头都没回，乐呵呵的下楼：“唉，我早说这茶太苦，你还非得喝，牙都发酸了吧？”
出了烟雨楼，上官燕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你就不怕逼急了他们当街杀你？”
“他们要真敢当街动我，我反而乐意。”林凡摊摊手，“你想啊，他们杀我一个小小‘前县令’，还在钦差面前，那不等于是告诉朝廷——‘我们这群人，就是反贼！’”
“啧啧，逼得够狠。”上官燕忍不住感慨，“林凡，我发现你有点疯。”
“疯一点才活得久。”林凡咧嘴一笑，“疯子不疯，哪来的爽？”
说完，他脚步一顿。
“走，咱回钦差府。”
“做什么？”
“送礼去。”
“你又要给谁送礼？”
林凡一抖衣袖，拿出一封写好的信，递给上官燕看。
上官燕一瞟，只见上面几个字写得大大方方：
【致清河县知府钱大人——你家事儿，要黄了。】
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你……你疯得比我想象的还严重。”
“那当然。”
林凡大步往前走，背影潇洒得很：“这世道啊，就是要疯子出手，才管用。”
“你不信？”他转头冲她笑，“你等着看，明儿这个时候，咱们清河县知府的钱大人，得尿裤子。”
……
而就在同一时间。
清河县衙，钱知府刚刚从梦里惊醒，满头大汗，嘴里喃喃念着：
“完了完了，我梦见林凡站在我坟前念诗……”
“那棺材板都盖不上了啊！”
“来人呐！快！给我写拜帖！我要去请钦差喝茶！”
“再晚点，我就要被抬着走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