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秋以长篇小说雄于时，《广陵潮》一书脍炙人口，固已。其为新闻报所著，如《侠凤奇缘》，如《战地莺花录》，亦既风行海内，而《镜中人影》，则尤为最近精心结撰之作。
此书甫属稿时，涵秋方在沪，语予曰：“我曩者执教鞭于江都师范，课余执笔为小说，迫于晷刻，甚矣其惫。今而后息影寓楼，殆可专心著述矣。且年来观察社会形形色色，颇多新材料，为吾以前诸书所未经记述、未经描写者，将更著为长篇以贻君。”予闻而诺之。
涵秋为《新闻报》撰小说，恒三五日一寄稿，其在沪时，则走伻赍送。当《镜中人影》之付刊也，稿来，辄媵以短简，于其所作有得意处，恒为予述之。予读其稿，则其所谓得意者，诚足令人见而心折，予以此知《镜中人影》实为涵秋最近精心结撰之作也。先是，涵秋拟名此书为《镜中人》，而意有未惬，商诸予。予谓“镜中人”三字，似太空泛，且类言情之作，不如增一“影”字，则照妖铸怪，别有寓意矣。涵秋颇韪予言。予与涵秋订交近十年，平日商量文字，辄互引为知己，由今思之，益增忉怛耳。
涵秋于今春三月，遽归道山，而《镜中人影》之作则正值重要关键，于是阅者纷纷以书来，谓愿得予或瞻庐为续成之。时全书版权已由新闻报馆让诸钮君福五，福五闻涵秋死，亦甚以全书未成为虑，予乃示以阅者来书，且语之曰：“予事冗，且自维拙陋，不敢贻续貂之诮。瞻庐才大心细，生平著述至富，一编既出，文坛传诵，苟允续作，实足与涵秋媲美。”福五因丐予致书瞻庐，征同意。瞻庐初以事辞，固请而后可，今续稿成矣，其精心结撰，固无异于涵秋。合两人之作以观之，可谓美具而难并矣。此不特钮君之所引以为幸，抑亦阅者之所欣慰者也。岂唯阅者，九京可作，吾知涵秋亦当深喜有瞻庐之笔，乃令此书得成完璧，而足以弥其遗憾也。
虽然破镜圆，人影双，而涵秋一去，终不可复，此又令人有无穷之感喟已。
严独鹤序
癸亥仲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