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355年,即至正十五年,郭子兴病逝,朱元璋很快迎来他人生中第二个重要转折点。朱元璋一直都在郭子兴的手下忍辱负重,而郭子兴又是个刚愎自用且心胸狭窄的人,朱元璋因此吃了不少的苦。
郭子兴病逝后,小明王韩林儿任命郭子兴的儿子郭天叙为都元帅,妻弟张天佑为右副元帅,朱元璋为左副元帅。名义上,都元帅是军中之主,右副元帅的地位比左副元帅高。
但是,滁州和和州的军队,多是由朱元璋招募收编的,而且朱元璋比郭天叙和张天佑有勇有谋,并且手下又有人才,所以,在事实上朱元璋已经成了这支队伍的主帅。
郭子兴死后,红巾军的内部矛盾暂时得以平息。他的丧事办得也是非常地隆重,全军上下都替郭子兴佩戴白纱,而二公子郭天叙却在父亲去世后的第三天才赶回来。
当朱元璋与郭天叙四目相望时,郭天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从朱元璋投奔濠州城的第一天起,郭天叙就跟他较上了劲,开始是看不起他,后来便是十分忌妒,再后来在忌妒中不由得生出些害怕来。如今父亲去世了,濠州城里就那么几万人马,他朱元璋单是留守定远的就有四万余众,还有那个常遇春、汤和、花云等一班生死弟兄。朱元璋能服从我吗?郭天叙在心里问着自己。
随后,朱元璋让郭天叙去帅府议军政大事,但却被郭天叙给推托了,其实他是内心因为害怕朱元璋,才有意避开的。郭天叙回到府里,心腹张和、赵青云正在等着他。郭天叙端坐帅椅问道:“如今孙德崖已死,我帅印在手,朱元璋该怎么办?”
“朱元璋狼子野心,老帅在时,他就不把你放在眼里,现在恐怕更是不服,我看不如乘此大好机会……”赵青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看呢?”郭天叙又掉头去征求张和的意见。
“我想也只能如此,如今他们就三个人,待明天到帅府议事时,全部请来,我们先在周围埋伏好刀斧手……”
张和声音越说越低,只见郭天叙连连点头,他对他们说道:“你们分头去安排,明天大功告成后我们再摆酒庆功,到时,我封你二人为大将军。”说完,郭天叙便匆忙离开了。如今帅印在握,郭天叙做事也是有恃无恐了。
朱元璋回到府里后,冯国胜、汤和和马秀英都一起望着他。朱元璋告诉他们说:“我约郭天叙去帅府议事,他说太倦便匆匆去了。”大家会意地一笑,刚才他们已经在讨论这件事了,他们一致认为郭天叙一定会杀了他们的。朱元璋和他们说还是走吧。
冯国胜要朱元璋把这件事想清楚,他认为现在是关键时期,并且还给朱元璋进行了一番分析。朱元璋也谈了自己的一些看法:他承认军师的分析确实有理,但有恩还是得报,郭元帅刚刚入土,我就如此对他儿子,实在是下不了手。
冯国胜听了沉思一会儿又说:“我认为郭天叙如是能成事之人,您去强夺,自是不仁不义。但这郭天叙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且大丈夫在世,须以天下人安危为己任,你对他一人之仁,整个郭家军队将毁于他手。”
朱元璋想了想还是认为不妥,觉得愧对郭元帅的知遇之恩,会心里不安,冯国胜和汤和便不再言语了,他们把目光投向了马秀英。
马秀英挺着个大肚子对冯国胜说:“若依军师之言,元璋确实事成有望。你们明天就设法速速离去,有我留在这儿,天叙定会对元璋少些忌惮,也不定非除去而后快了。”
“真要走,现在就得走。”冯国胜说,抬头望着朱元璋。朱元璋点了点头,目光不由得落在马秀英身上。
“你放心地去吧,这儿有小红照顾我,待你们走了,我把义母也接来。”朱元璋不再说话,他慢慢地朝马秀英走了过去。众人见了,都识趣地离开了。
朱元璋轻轻地拥着马秀英,说道:“你还没生,我们又要走了,真是太难为你了。”说着,便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马秀英替丈夫擦去泪珠,看朱元璋一个大男人流了泪,自己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朱元璋又伸手替她去擦。
这个时候,马秀英让朱元璋给他们的孩子取个名字。朱元璋说:“生的若是个儿子,就单名一个‘标’字;生的若是个女儿,那就叫‘临安’。”
“真难为你为我们儿子的一番苦心,朱标,好。”马秀英破涕为笑,高兴地说道。
第二天清晨,郭天叙早早就醒了。这时,张和与赵青云告诉郭天叙,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就等着朱元璋前来送死了。郭天叙听罢一挥手,洒脱地坐在元帅椅上。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去过,也不见朱元璋的影子。郭天叙不免有些着急起来,就在这时,马秀英来了。她对郭天叙说道:“禀郭元帅,昨日深夜定远来人报急,说是滁州元军兴兵进犯,元璋等人连夜赶回去了,只是害怕郭元帅担心,特让我一早来禀告,待他平定进犯定远之兵,即刻前来请罪。”
随后,朱元璋抓住时机统率起义队伍,展开了新的战斗。刘福通所拥立的龙凤政权既有很大实力,又在北方同元朝作战,为朱元璋减去了腹背受敌的压力。也正是有了这样的有利条件,朱元璋才能在南方施展抱负,敢于渡江攻打集庆。集庆也被称为南京,因为它是元朝在南方统治的重镇,所以它的军事守御也是比较坚固的。
朱元璋吸取了历史上的经验,制订了攻取集庆的作战计划。1356年,朱元璋领兵攻采石,元军惨败。从此以后便打破了元军扼江挟制的形势,也为进攻集庆扫除了最大的障碍。
在不断进行战争的同时,朱元璋还很注意招纳贤士。从江北跟随而来的,除了李善长、冯国胜、范常之外,还有濠州郭景祥、李梦庚,定远毛骐,滁州杨元杲、阮弘道、樊景昭,舒城汪河,王习右、杨欤干、范子权等。
这些人有的管理文案,有的出谋划策,有的则是咨询顾问,他们各负其责。通过这些贤士的帮助,朱元璋也增长了不少的知识,变得更加成熟起来。
朱元璋同读书人交往,一方面在补各种知识文化课,结合军事政治斗争的实践了解先辈们积累的各种经验;另一方面也是在缓和与各地士大夫的矛盾,消除他们的敌意,朱元璋对士人的争取也越来越重视了。
文臣武将们感激朱元璋对他们无限的信任,他们在一起商议着攻占集庆的事情时,冯国胜说:“现在的集庆守军不过3万多人,而我们如果加上俘虏,就有15万多人,比敌人多出4倍。而且,我们的士气高昂,我想用不了多少日子我们就能攻下集庆。此时,我们需要努力谋划,求一良策,夺取一个完整的集庆,以报元帅的信任之恩。”
徐达与常遇春等听了,纷纷表示赞同。冯国胜见大家统一了想法,便亲率降军为先锋攻城。这一仗,打得非常激烈,整整一天,双方的死伤都比较惨重。第二天,冯国胜与常遇春各率一支大军,同时展开猛烈的进攻。经过一天的浴血奋战,常遇春的部队终于杀上了北楼。
鲁达花赫福虽然说是个文官,但是勇气过人,怀揣一颗忠心。两天来,他手握长剑巡视城上,并且不断地鼓舞士气。他又把家中的金银都拿了出来,奖给守城有功之人。虽说守军少了一半,但是余下将士斗志还是异常坚定的。
鲁达花赫福见到常遇春的军队只有少数人杀上了北楼,并不感到惊慌,他指挥部队迅速地向突破口冲来。由于鲁达花赫福带来增援的人多,不一会儿就把冲上来的人悉数杀死,又重新堵上了突破口。常遇春在下面看了,只能在心里滴血。
第三天,冯国胜、常遇春再次组织大军,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又是攻了整整一天,直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常遇春与冯国胜的部队,都曾多次攻上高高的城墙,可结果还是给打退下来,而且死伤特别严重。这一次又以失败收场,冯国胜、常遇春俩人都焦急万分。
凡事不过三,冯国胜与常遇春此时都非常明白,像这样的进攻,如果再继续下去,部队的死伤就更加严重了,对他们也是极其不利的。如果想不出一个好些的办法,这集庆恐怕一时是难以攻下来的。于是,他们请来诸将,大家一起商议。
这时,徐达缓缓地说出了自己这几天来的一个想法:“从这几天攻城的情况来看,我军之所以还占领不了集庆,其主要原因是城上鲁达花赫福亲自率领的增援部队太有杀伤力。因此,我们要先将鲁达花赫福亲自率领的这支增援部队引开。我们可以让水军督尉俞廷玉来,让他派出一支精锐水军,带上火药,从水上绕道西门城下,轰炸城门。到时候,那鲁达花赫福必然要往西门去,趁此机会,我们大家全力攻城,到那时便可一举攻破。”徐达说完,征询地望着常遇春与冯国胜。
“徐将军所言,非常有理。如此一来,集庆破在近日。”常遇春高兴地说。
“对!我们就这么办,立即派人去告知水军督尉俞廷玉,令他们速派出水军,带着火药,绕道西门城下,轰炸城门。”冯国胜也非常赞同徐达的意见,诸将领马上作了安排部署。
第二天,冯国胜、徐达和常遇春将人马整编好,又将云梯也准备好。到了午时,只听得西门连珠炸响。冯国胜估计鲁达花赫福已经离开去西城门了,便一声令下,常遇春和徐达奋然上前,只见千万兵士架起云梯勇敢向上,爬上城墙后便与元军搏战。随着爬上去的人越来越多,元军渐渐体力不支,使得他们向城下败去。
这时,徐达与常遇春奋然登城一路杀去,将元军追至城门正楼。常遇春挥刀砍断绳索,过桥掉下城门大开,冯国胜挥剑高呼:“冲啊!”
“冲啊!”随着军师的呼喊,千万军士齐声响应,大家呼喊着一路杀进城去。
鲁达花赫福带着一队精锐部队赶往西城门,只见轰炸声停了,硝烟散了,就不见敌人进攻,这才知道上了当。当他正准备重回南门时,只见南门守军张义慌忙跑来:“大人,南门已破,我们护你往北门出逃。”
鲁达花赫福对张义看看,仰天长叹一声,便一剑结果了自己,张义见状便慌忙丢剑逃跑了。
徐达赶到西门,只见地上躺着鲁达花赫福的尸身,对手下人说道:“真是一位忠义之士,只可惜生不逢时,把他给厚葬了吧!”说完,徐达带领着军队前去追赶张义等人。
占领集庆是朱元璋在军事上和政治上的巨大胜利,朱元璋与李善长随着大军,浩浩荡荡进了城。进城之后,朱元璋召集官吏、平民,发布了激动人心的告谕:
元朝政治腐败,所在纷扰,天下到处起兵反抗,百姓吃尽苦头。你们大家身处危城之中,整日提心吊胆,生命没有保障。我带兵到这里来,是为你们除乱的,今后大家要各自安业,不要疑惧。如有贤人君子愿随我一起建功立业的,我必以礼相待;各级官员不得横暴、祸害百姓;旧政府旧制度对百姓不适合的,我要为你们废除。
同时,朱元璋还提出了当官的切勿贪暴殃害良民。这一告谕的发布,既安定了民心,又在集庆城建立起了正常的生活秩序。于是,偌大个集庆城沉浸在了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百姓庆幸脱了元朝苦海,因此,他们对朱元璋十分拥戴。同时,本地的一些豪绅也都前来投靠朱元璋。
朱元璋请李善长做他的参议,所有军事上的战略安排,军队的管理制度,也都让他参与谋划与制定方略,李善长成了身边的第一人物。进城后,朱元璋带领徐达等巡视全城,当他看到集庆城的雄伟、富庶和繁华时,朱元璋恍如在梦中,那种激动与兴奋简直无法形容。
当朱元璋看到“金陵府”这三个字时,不觉地摇了摇头。冯国胜问道:“元帅是否以为‘陵’字不妥?”
“陵者,墓也。”朱元璋说道。
“南京乃虎踞龙盘之地,元帅何不将其更名为龙盘府?”冯国胜说道。
“龙盘府好是好,但是却有些张扬了,会惹得各路义军群起而攻之。”朱元璋琢磨着说道。随后,朱元璋扭过头问李善长的意见。
“元帅举兵攻城,乃是顺应天时,解救百姓,可否更名为‘应天府’?”李善长说道。“‘应天府’,好!那就叫‘应天府’吧!”朱元璋高兴地说道。
当朱元璋坐上雕花的大木椅放眼望去时,只见殿内是一片宏伟华丽的景象,堂下将军威风凛凛,这应天府可真比滁州强多了。朱元璋看着喜气洋洋的文臣武将,不禁想到:如今该是给他们加官晋爵的时候了!
在这以后的三天时间里,朱元璋将诸事都交给了李善长、冯国胜、徐达等人去做,自己则关起门来,认真地考虑给各位文臣武将的官衔,朱元璋明白用人的关键是要把官衔授给适宜的人。
后来,经过朱元璋三天的深思熟虑,他对文臣武将进行了封赏。朱元璋任命徐达为总督军马行军大元帅,常遇春为前军元帅,李文忠为后军元帅,汤和为左军元帅,邓友德为右军元帅,胡大海为提点总管使,李善长为参议官,冯国胜为亲军指挥使……
“至于我自己么,快马将捷报给小明王送去,他给我封什么官,我就做什么官吧。”朱元璋自嘲地说道。
“元帅,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一个豪绅上前说道。
“请讲。”朱元璋回答。
“我看元帅已成大业,拥兵十余万,今又占应天府,完全可以与其他各路义军相衡,不再臣服在小明王之下,而是与他们平起平坐称王。”
“是啊,我们恳请朱元帅称王?”几个豪绅,还有朱元璋麾下的一些文臣武将都齐声说道。
朱元璋看看冯国胜,又看看李善长,三个人会心一笑。称王一直都是朱元璋非常渴望的事情,可是,在与冯国胜、李善长商议之后,朱元璋也感到自己现在不能称王。
在此时,已经称王的就已经有几家了。论实力而言,朱元璋是完全可以称王的,可是一旦称了王,就要遭到更多人的攻击。这样一来,就会使自己处于外有元兵、内有义军攻击的困境之中,实不利于发展实力,争取人心。
朱元璋虽然年轻,但是他十分清楚:在这种腥风血雨的年代里,实力比任何荣誉都重要得多。这么想清楚了,年轻的统帅决心舍虚名而求实力。正是因为这样,朱元璋与李善长、冯国胜才这样会心一笑。为了说服众人,朱元璋示意李善长给诸位文臣武将解释一下。
李善长会意地点点头,说道:“由于元朝的统治基础不牢固,一遇天灾人祸,最下层便猛烈相左,整个制度便会崩溃瓦解。而如今已经发展起来的各路起义军,并不明白这些道理,在自己力量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御国的时候,便忙着称霸封王,结果相互争战,必然走下坡路。而我们正可趁此良机,从近而远,从小而大,迅速地对周边元军进行扫荡,在占领周边城镇的同时发展实力,从而更加快速地扩大势力范围,争取民心,待到力量足以御国之时,帝王之位,不封自来也。”
朱元璋是个聪明的人,他发觉自己现在正处在韩林儿、张士诚、徐寿辉这三股力量之间,这三股力量中随便哪一股都可以与元军力量匹敌。他们现在都称了王,各自都在与元军激战,无力他顾。如果自己能够利用好这一有利形势,打着韩林儿的旗号,消灭周围一些与大部队分散的元军,一年之内便可以拿下应天周围的镇江、长兴、常州、宁国、江阳等地。
等到北方的仗打得差不多时,自己的力量也就强大起来,就可以与所有力量抗衡,就可能避免为他人所灭的命运。因此,他需要的不是虚荣的名号,而是真正的实力。朱元璋这么想着,微微地笑了笑。
常遇春一直在看着朱元璋,他不知道朱元璋为什么会笑。在听了李善长的一番话后,常遇春觉得虽然很有道理,但是还是认为朱元璋这样太委屈了,于是他站出来说道:“可是,元帅还是得有个封号才好,不能太委屈了元帅。”
冯国胜听了表示赞同,这里在古时被称为吴国,不如就建议朱元璋称吴国公。想到这里,冯国胜说:“常将军的话很有道理,依元帅现在的实力、声誉,封王早已足矣,只是不愿太露锋芒,为众矢之的。既然如此,元帅不妨暂称吴国公,大家看看可好?”冯国胜转过头去,征询地望着李善长。
“吴国公,我认为好得很,只是不知元帅意下如何?”李善长将目光停留在朱元璋身上。众人的目光,也都转向了朱元璋。
“既然如此,那就叫吴国公吧。”朱元璋便笑着说道。
朱元璋的行动,从这时起就显示出一种为将来远大前途着想的战略眼光。他不是图一时的钱财,也不在于仅仅改善一下原先的贫困生活,而是要建立一个政权,占领地盘,收罗人才,寻求继续扩大势力范围,以此来准备和群雄进行争衡。
朱元璋此时已经占据了长江沿线的芜湖、太平、和州、溧水、句容、溧阳等地。他要拱卫应天府,那就必须尽快拿下下游的镇江路。此时的朱元璋担心的是兵无纪律,他认为,在江南的复杂形势下,谁能安定民心、安定社会,谁才可能有长足的发展。
3月12日,朱元璋召集全军将士训话。在讲了严明军纪的道理和历次军令之后,朱元璋历数一些将领杀戮抢劫的罪过,随即把脸一沉,说,全部拉出去砍了。将领们一个个面无人色,一齐跪地磕头。
这时,李善长出面求情。朱元璋便说道:“看在诸将和李都事的面上,罪过权且记下。你们知道,我自起兵以来,从未枉杀过一人。你们往后行军打仗,也断不可滥杀滥抢,糟践百姓。马上徐达等人要带兵攻打镇江,你们一定要很好地体悟我的用意,严格戒戢士卒。城下之日,不得烧,不得掠,不得随意杀人,有违犯的,处以军令。倘使你们约束不严,我绝不宽恕!”
将士们都不敢作声,连大将徐达都是战战兢兢的,连忙说:“一定听从命令。”
3月16日,徐达、汤和、廖永安等率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严整的威武雄师在第二天就拿下了镇江。
3月19日,设置了淮兴镇江翼元帅府,以徐达、汤和为统军元帅;又设秦淮翼元帅府,以俞通海为元帅。朱元璋以应天府为根据地,拥有集庆路、太平路、镇江路、广德路等江南地面,十几万军队,成为了江南很有实力的割据政权。
此时,在朱元璋的上游有徐寿辉,下游有张士诚,今天浙江的宁波、临海沿海一带有方国珍,江南其他地区仍为元朝所占据。江北则有韩林儿、刘福通的大部队牵制着元朝主力,做了南方起义军的屏障,使他们得以肆意地蚕食元属领地,并彼此之间展开厮杀。
从此,在长江以南,形成了以方国珍、徐寿辉、张士诚、朱元璋各霸一方的割据态势。
军队修整几天后,这一天,朱元璋与大臣们说到了战船和水师的问题,大臣们认为无船只、无水军,当遇到要进行水战时,就算让军士临时收购些船只去渡江,由于没有水战经验那也将会大败无疑。
朱元璋觉得大臣们说的句句在理,于是,他经过与大臣们反复商量,决定派李文忠、邓友德前往巢湖,与水师总兵赵普胜、李普胜商议共取平江之事。
徐寿辉是红巾军的领袖,自从起义之初,倪文俊便被任为元帅。那是在1355年,倪文俊在率领南方红巾军出击元军时,就命他的巢湖水师督尉赵普胜、李普胜前去攻打和县夺取粮食。谁知道,当时因为两位督尉与水师总兵在闹矛盾,结果动作慢了半步,给从陆上赶来的徐达抢先占了和县,粮食也都被徐达得到了。
赵普胜、李普胜懊恼不已,挨了倪文俊的训斥,结寨巢湖3万水军的粮食也不知该如何解决。整整2个多月了,他俩商议来商议去,都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眼看水军的粮食就要断顿了,两人还是想不出一点儿办法来。一日无粮千军散,到时候可怎么办呢?当他们正急得火烧眉毛时,忽听报告:“外面有朱元璋的两个手下李文忠、邓友德求见。”
李普胜听了点点头,大声吩咐:“让他们进来!”
李文忠、邓友德大步进来。李普胜、赵普胜仔细地打量着他俩:只见李文忠虽说二十出头,却显得沉稳威猛,眉宇间尽显英气勃发;再看那个邓友德也是年纪轻轻,却高大挺拔,气度不凡。再想起那个神武勇健的徐达,李普胜、赵普胜心里不由一阵嘀咕:朱元璋的手下怎么一个个都是英雄豪杰。想到这里,二人的心里顿时觉着很不是滋味。
“你们二人到巢湖来有何事?”
“是为夺平江之事。”
“什么夺平江之事?”赵普胜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是这样的,”邓友德赶忙解释道,“平江素有江南粮仓之称,我家元帅有意夺之,大军已往平江开拔。因为想起赵、李二位督尉也缺粮食,就想与二位督尉联手共取平江。夺得了粮食,我们分而食之。”
李普胜听了,心想:那个朱元璋会有什么好意,恐怕是他们没有船只,无法过江去打平江,这才来打我们巢湖的主意。说穿了,他就是想要我们巢湖的水军。想到这里,他很不客气地问道:“你们得了粮食,会给我们?”
一旁的赵普胜想到和县之事,气愤地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平分粮食,恐怕是想连我巢湖水师也一起吞了吧?”
“这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是义军,我们元帅决不会做如此有违天理之事,远的不提,就看他怎样对待一心要杀他的郭天叙就可以知道了。我们元帅不但厚葬郭天叙,还让他的弟弟……”
“好了。”赵普胜打断李文忠的话说,“你们休息一下,待我们商量后再说吧。”等李文忠、邓友德走后,赵普胜同李普胜商量着计划。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要把朱元璋先干掉,群龙无首之时,他的军队里,谁还能服谁?那时,必然是互相攻击,不战自乱,我们再趁势攻之,不就可以吞下朱元璋所占领的领地了吗?”
于是,李普胜凑近赵普胜的耳朵,讲述着自己的计划,赵普胜听得连连点头称是。好一阵,他二人四目相望哈哈大笑。笑声停止后,他们命人唤来李文忠和邓友德,李普胜笑眯眯地瞅着他俩说:“我们商量好了,你们回去告诉朱元璋,要想联合他就亲自前来细谈。”
李文忠刚要开口说话,被李普胜挥手止住了:“这事只能这样,舍此一切免谈!”李文忠和邓友德虽然气愤,但是却没有一点儿办法。他们回来后,将情况报告给了朱元璋。朱元璋了解到情况后,急忙招来了常遇春、徐达等人商议对策。
“依我看来,李普胜、赵普胜二人此次请元帅去巢湖议事,定是不安好心。”常遇春说,“我们可否借一缘由,诱其上岸,骤而囚之,夺其水师。”
“赵普胜、李普胜俩人诡计多端,元军多次对他们进行剿灭都没有成功。他们结寨水中,来去无踪,占尽地利,如今见我军势众,恐怕难得诱其上岸。”汤和说。
“各位将军,看有什么良策来诱杀李、赵?”朱元璋的目光移至徐达处,示意要他讲讲看法。
“依末将之见,不如从其所请,欣然赴约,途中生变,反诱之杀之。”徐达说。
“万万不可!”胡大海急了,“明知赵、李心怀不轨,元帅若去岂不非常危险?更何况,到了水中便是他赵、李天下,又如何能诱之杀之?”
“胡左军切莫着急,听我将具体安排道清,能否可行,还请元帅定夺。”徐达说着具体安排,众人皆点头赞许。
“元帅去了,常将军理应坐在军中发号施令。”汤和说,“还是让我与元帅同赴巢湖。”
“我愿与元帅同赴巢湖!”胡大海、郭英、沐英都争相说道。
“我认为我与元帅同赴巢湖比较合适。”待众人说完,徐达才冷静地说,“昔日奉元帅之命,我领兵夺了和县,为此李普胜、赵普胜对我恨之入骨,这次如果我与元帅同往,欲报抢夺和县之仇,李、赵二人更容易上钩。”
“徐达言之有理。”朱元璋拍板说,“就请常将军坐镇军中指挥各部,汤和协助,徐达与我同往巢湖,胡大海、郭英随后船接应。速速派人通知赵、李两普胜,说朱元璋即来巢湖商谈共夺平江之事。”
在巢湖水寨中,李普胜、赵普胜不断接到朱元璋部队的消息,知道朱元璋亲统大军已入和县,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这天,赵普胜正在与李普胜说话,军士来报:“朱元璋的信使求见。”
“快传进来。”赵普胜结束高论说。来的就沐英一人,他告诉赵、李两普胜明日午时前,朱元帅与徐副将就一船二人来与他们商议攻占平江一事。等到沐英一走,他们立刻召集亲信到军营中挑选三十几个胆大心细、武艺高强的勇士,并一一作了细致的安排,单等朱元璋和徐达的到来。
第二天上午,朱元璋与徐达上了条大木船。这船里还藏了条小船,装了许多易燃之物。由于划船的只有徐达在攻占和县时救下的船家父子,人数太少,船行走缓慢。划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船才到了能看清水寨行人的地方。按照原来商量好的办法,朱元璋令船家父子故意将船绕进巢湖内唯一的暗礁堆里。不一会儿,船便搁浅了,怎么划也划不动。
朱元璋端坐舱内,徐达让两个艄公齐声大喊:“船搁浅,请赵、李二位督尉过来议事。”
当赵普胜、李普胜远远地看到朱元璋的船时,心里非常高兴。看着船只行动过于缓慢,赵普胜对李普胜说:“看,朱元璋的手下都是笨蛋,船划得这么慢。”
“要论水上作战就数你我两人,朱元璋的部下怎么能熟悉水战呢?”李普胜正说着,又见朱元璋的船驶进了暗礁堆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不去,让他们过来。”李普胜说。赵普胜听了,点点头,便让军士回道:“等一等,我们派人去接你们过来。”
“不行。”徐达说,“请赵、李二位督尉过来议事,不然,我们就让后面的船接我们回去。”
李普胜、赵普胜朝远处一看,果然见离朱元璋乘坐的船不远处,还有条船停在那儿,李普胜说:“后面的船不准向前,我们立即过去。”
一条小船带着两个将军模样的人渐渐靠近,徐达暗示朱元璋当心。两个将军模样的人上来,徐达迎上去问道:“来人可是李普胜、赵普胜两位督尉?”
“我们不敢冒名顶替。”来人说,“我们都是督尉手下的副尉,奉命前来查验,如无异常,督尉即刻前来。”
“请吧。”徐达非常友好恭敬,“我家朱元帅就在舱内,二位请详尽查验无妨。”两个副尉到船上四处察看,看到些易燃之物,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回去没多久,赵普胜、李普胜两人过来,有四个端着酒菜的女子随同。
朱元璋吩咐船家父子去把那条小船拖到船尾,便同徐达迎接赵普胜、李普胜上船,就在他俩先后躬身进入舱里,还没坐下时,朱元璋与徐达双双出剑。
赵普胜的剑来不及拔出已被徐达刺中左胸,翻身掉入水中,然后,徐达又与朱元璋一前一后将李普胜砍倒在血泊里。随后,徐达举起燃烧的蜡烛,点燃船上的干草后,便与朱元璋趁势奔到船尾下了小船。
赵普胜、李普胜的部下看到大船起火,驾着船拼命划来。他们划到近前把满身是血的赵普胜救起,而李普胜早已经烧成灰烬了。再说朱元璋与徐达,他们早已经上了胡大海与郭英的大船。
第二天,巢湖水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小部分由李普胜的儿子李胜云带去投奔了徐寿辉的天完政权,大部分则由一向与赵、李两督尉不合的俞廷玉父子、廖永安兄弟率领投靠了朱元璋。
朱元璋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亲自宴请俞廷玉等水师将士,并任命俞廷玉为水师督尉,统领全部水军,并给所有投靠的人连升三级。此后,朱元璋一边加造船只,一边扩充、训练人马,积极组建着自己的水师。
巢湖水师也是白莲教徒团聚成军,它是彭莹玉西系系统。元朝末年,彭莹玉女弟子金花小姐为巢湖区域白莲教徒所尊崇,至正十一二年间,乘势而起,拉起队伍,李普胜、俞廷玉和他的三个儿子以及廖永坚、廖永安、廖永忠兄弟都是得力战将。
同时而起的,还有赵普胜、左君弼。赵普胜,骁勇敢斗,善使双刀,人称双刀赵,是叱咤于长江南北的一员猛将。左君弼也是白莲教首,他在攻占庐州后割地自保,投降了元朝。
那是在1354年,金花小姐战死,李普胜占领无为州。赵普胜从江南返回占领了含山县。廖氏兄弟也曾追随彭莹玉、徐寿辉转战大江南北,永坚做了徐寿辉的参政,永安被提升为万户。
到了1353年,彭莹玉、徐寿辉部在江西受挫,廖永安、廖永忠兄弟率队回乡,与俞廷玉父子及李普胜、赵普胜等水师联合,结寨巢湖,巢县赵仲中、赵庸兄弟,合肥张德胜、叶升,无为桑世杰,含山华高等,也整队前来,号称战船干艘,部众万余,自称彭祖家。
这支部队虽然雄劲,但却受到了庐州强敌左君弼的巨大压力,随时都有被吞并的危险,所以才决定主动投靠朱元璋。他们三次派遣使者前往,请朱元璋尽快派人进行接管,以免夜长梦多导致部队散乱。
赵普胜自巢湖败走之后,就带着几千兵勇夺取了枞阳,然后他继续招兵买马,发展极为迅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赵普胜已经拥有两万多人马了。后来,赵普胜又乘势夜袭,夺取了军事重镇安庆。
原想在安庆整顿军马,并伺机再图更大发展的赵普胜,却被陈友谅的到来打乱了计划。陈友谅强令赵普胜去夺池州,然后与南下的朱元璋军队进行对峙。
自从陈友谅杀了倪文俊后,他便想杀了徐寿辉取而代之,但是陈友谅又担心属下不满,其中最为担心的便是赵普胜。因此,陈友谅就是想借朱元璋的手,来消灭赵普胜,自己再乐得个坐山观虎斗,如果有一方受伤,便去袭击另外一方,那岂不是个很高明的方法吗?
其实,对于陈友谅的如意算盘,赵普胜早已经是心知肚明,但是迫于陈友谅强大的武力,他只好率军来到池州。因为在赵普胜看来,对付朱元璋自然比对付陈友谅要容易得多,而且,他对朱元璋也是恨之入骨的。
赵普胜想:这样一来,他既能够不与陈友谅立即对抗,也可以夺了朱元璋的池州;既可报巢湖之仇,又可趁此扩大自己的实力,岂不一举两得吗?不过,朱元璋也非等闲之辈,我必须得小心谨慎地来打好这一仗。我必须先搞清楚朱元璋的详细情况,然后才好有的放矢地作出安排。于是,赵普胜便派了许多探马,前去探听朱元璋的消息。
没过几日,赵普胜派去的探马便来报:“朱元璋放弃池州,孤军南下了。”赵普胜听到后,不由得万分高兴,对他的副将安云华说:“朱元璋这秃和尚的死期到了!”
安云华听了也很高兴,他建议说:“我们可以趁朱元璋兵到青阳时,伏兵聚而歼之。”
赵普胜摇了摇头,非常自信地说:“我要巧施妙计、借力打力,让朱元璋领教领教我赵普胜的厉害,也让他知道,我赵普胜也非等闲之辈。”
“还请将军明示。”安云华真诚地说道。
“现如今,陈友谅随时都在谋划着我们,希望我们早日被朱元璋杀尽,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当上皇帝了。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为了建小功而伤了自己的实力,反而要不断地扩大实力,从而使我们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因此,我们如今必须安坐池州,放手招募兵勇,待那朱元璋在歙县打得火热时,然后举兵袭击铜陵,截其粮草。这样既可以充实我军需,又可以壮大我军力。”
赵普胜说完后便下令三军:好好养息,没有军令不得擅自出击。安排停当后赵普胜心里十分高兴,便约了师爷吴贵前来下棋。吴贵平日里对赵普胜毕恭毕敬,但在这棋盘上却是丝毫不留情,杀得赵普胜额头上直冒汗,正在难分难解时,突然见安云华满身是伤地冲进来说:“大事不好,朱军已经冲进城来了。”
“又上了那和尚的当!”赵普胜双手将棋桌掀翻,咬牙切齿。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赵普胜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只见他大声命令:“各部且战且退,往北门集结,突围出去,一定要保存实力。”
这时,安云华凑到赵普胜的耳旁悄悄说道:“现在,唯独北门没有朱军。”
赵普胜听后转动眼珠,是不是那和尚又在使诈,伏兵于此?想到这里,他眼里露出凶光,在心里说:就算他伏兵城外,我也要击败他。这么想着,赵普胜挥舞双刀,率军向北门冲去,安云华提枪紧随其后。
等杀到了北门时,身边已经聚集了众多将领。赵普胜下令打开城门,带了众将直奔江边,一路过去,竟没有宋兵拦截。正在奇怪时,江边来了几十条自己的大船接应,此时的赵普胜高兴万分,便率领几万将士渡江而去。
赵普胜立于船头,迎风眺望,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次虽说丢了池州,可死伤却是甚少,朱军既然是早混进城里开了城门,按说死伤一定重大,依照朱元璋的实力,来个全歼又未尝不可。可是没料到,几乎能全师而回,这朱元璋又在搞什么名堂呢?赵普胜心中暗暗思忖着。
此时,朱元璋、李善长和常遇春正在南门的城楼遥望江中逃命的赵普胜,仿佛是猜透了他心中的疑虑,不由地相对而笑。这时,李善长说道:“让赵普胜去缠住陈友谅,我们就可以放心南略歙县了。”
“花云留守池州,不知可守多久?”朱元璋问李善长。
“暂时无妨,这要看陈友谅何时诛杀赵普胜,陈友谅一旦得手,必来攻打池州。”李善长很有把握地分析着。
朱元璋听着李善长的分析,心中却在对自己说:这个赵普胜也并非是等闲之辈,不是一下子就能杀得了的。想到这里,朱元璋又问李善长:“那么,依先生来看,陈友谅这回有没有胆量让赵普胜进攻安庆城?”
“我一下子也拿不准啊。”李善长说道。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朱元璋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只是一时没把这层意思说出来,他把目光投向李善长,微笑着点点头,李善长见了也微笑地点点头。
其实,李善长与朱元璋对于这个问题是想到一块去了。他之所以不明说出来,正是想给朱元璋一份自信。因为在与朱元璋相处的这段时间中,李善长深深地感受到,朱元璋并不喜欢他的臣子处处都比他强。
李善长深知帝王之术,更明白为臣之道。所以,他一面尽力为朱元璋出谋献策,另一面又注意不让朱元璋感到他处处比他高明。李善长的这个想法,对他未来的发展无疑是非常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