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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祜收买人心

公元265年,司马炎取代魏国,建立晋国。司马炎盱(xū)衡天下,南望长江,立下了统一天下的宏伟大志。两年前,魏国平定蜀汉,延续数十年的天下三分之势,演变成魏、吴两国南北对抗的格局。

此时,司马炎作了相应的战略部署,调中军将军羊祜都督荆州诸军事。羊祜,字叔子,兖州泰山郡南城县人。曹魏上党太守羊衜之子,汉末才女蔡文姬的外甥。

羊祜十二岁丧父,孝行哀思超过常礼。奉事叔父羊耽十分恭谨。据说他年少时曾在汶水边上游玩,遇见一位老人对他说:“你这孩子相貌不凡,不到六十岁,必然为天下建立大功。”老人说完就走了,不知所在。

羊祜长大后,博学多才,善于撰写文章,而且仪度潇洒,身长七尺三寸,须眉秀美,长于论辩。泰山郡将夏侯威认为他不同常人,把兄长夏侯霸的女儿嫁给他。羊祜被荐举为上计吏,兖州州府四次征辟他为从事、秀才,五府也纷纷加以任命,但羊祜都拒绝就职。

公元239年,即景初三年,魏明帝曹叡去世,继位为帝的齐王曹芳只有八岁。大将军曹爽与太尉司马懿受遗命辅政,两大集团的斗争日趋激烈化。正始初年,曹爽集团在斗争中明显地占据优势。

曹爽把司马懿排挤到太傅的闲职之上,将统领禁军、掌管枢要的权力皆掌握到自己的弟兄及心腹的手中,从而控制了政府的实权。司马懿实行韬晦之计,假装生病,暗中却加紧布置,伺机反攻。

羊祜虽然年轻,但很有政治头脑。他判断曹爽终将不是司马懿的对手。后羊祜与王沈一起被曹爽征辟,王沈劝羊祜应命就职,羊祜就说:“豁出身家性命去侍奉别人,不是容易的事。”王沈便独自应召。由于门第关系,羊祜基本游离于两大集团争斗之外。

公元249年,即正始十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并诛杀曹爽,夺得军政大权。政变之后,司马懿大举剪除曹爽集团,与曹爽有关的很多人遭到株连。羊祜的岳父夏侯霸为逃避杀戮,投降了蜀汉。王沈也因为是曹爽的故吏而被罢免。

于是,王沈对羊祜说:“我常常记住你以前说的话。”

羊祜却安慰他,说:“我当时也没有想到曹爽有这种下场。”他就是这样,既有先见之明,又不肯显示夸耀。在这场灾难中,羊祜因和司马氏的姻亲关系,并未因岳父降蜀受罚。

夏侯霸投降蜀国,其亲属怕受牵连,大都与其家断绝了关系,只有羊祜安慰其家属,体恤其亲人,亲近恩礼,愈于常日。不久,羊祜的母亲和长兄羊发相继去世。羊祜服丧守礼十多年,其间以道素自居,笃重朴实,一如儒者。

公元255年,即正元二年,大将军司马师病逝,其弟司马昭继承其位执政。司马昭征辟羊祜为大将军府僚属,但他没有应命。朝廷公车征拜羊祜为中书郎,不久升为给事中、黄门郎。

时魏帝曹髦爱好文学,在位者希承上意,多献诗赋,汝南人和逌因为违逆上意而遭贬斥。羊祜在朝廷,虽身处士大夫之间,但持身正直,“不得而亲疏”,因此,有识之士对他特别尊崇。

魏元帝曹奂即位后,羊祜被封为关内侯,食邑一百户。因为元帝年少,羊祜不愿在朝中做侍臣,要求调出宫廷任其他职务,结果改任为秘书监。

公元264年,即咸熙元年,曹魏实行五等爵制以后,羊祜被封为钜平子,食邑六百户。颍川人钟会受到司马昭宠信而好忌妒贤能,羊祜也怕他。同年钟会被诛后,司马昭自大将军进拜相国,羊祜任相国从事中郎,与司马昭之子司马炎的心腹荀勖共掌机密。晋代魏前夕,继任相国的司马炎调羊祜为中领军,在皇宫当值,统领禁军,兼管内外政事。

公元266年,即咸熙二年十二月,司马炎受禅称帝,建立西晋王朝,因为羊祜有扶立之功,被晋升为中军将军,加散骑常侍,进爵郡公,食邑三千户。羊祜怕引起贾充等权臣的妒嫉,坚决推辞公爵,只接受本爵钜平子进封为钜平侯的诏命,同时设置郎中令,备设九官之职,并授给他的夫人印绶。

公元266年,也是泰始初年,司马炎下诏:“统领国家机关,协调礼、教、刑、政等各部门的工作,是朝政的根本要务。羊祜德操清美,忠贞而坦诚,纯正而才高,是文武兼备的人才,为人又很正直,虽在宫廷任要职而不掌管国家机要,这不符合圣君必委任贤人垂拱无为而治天下的要义,现任羊祜作尚书右仆射、卫将军,配置本营军队。”

当时,王佑、贾充、裴秀等人均为前朝名高望重之臣,羊祜每每对他们心存谦让。司马炎称帝后,素有吞吴之志。便积极筹划消灭孙吴政权的战争,以实现统一全国的大业。

公元269年,即泰始五年,司马炎除任命大将军卫瓘、司马伷分镇临淄、下邳,加强对孙吴的军事布置以外,又特地调任羊祜为都督荆州诸军事、假节,并保留他散骑常侍、卫将军原官不变。

当时,西晋和孙吴各有一个荆州,形成南北对峙局面。西晋的荆州包括今陕西、河南的一小部分和湖北北部地区。吴国的荆州则有今湖北和湖南的大部分地区。晋吴间的边界线以荆州为最长,所以这里是灭吴战争的关键地区。

羊祜到荆州前线后,认真分析了东吴政权的政治、军事状况。从政治上看,枭雄一世的东吴国主孙权,已经逝世了,孙皓继任后,政治逐渐走向腐败;从军事上看,东吴一代名将陆逊、程普等都相继逝世,但陆逊的儿子陆抗却仍有其父遗风,才略不减前人。

东吴拥有军队二十万,善于水战,凭借长江天险与晋国抗衡,是一支不可轻视的力量。考虑到这些,羊祜暗暗定下了争取民心的策略。羊祜出镇南夏,开垦土地,开设学校,访贫问苦,救济危难,做了许多利民便民的好事,深得江汉人心。

羊祜还对东吴开诚布公。每次与东吴军队交战,他都事先通知对方,从来不偷袭掩杀。吴国士兵投降晋国后,如果有愿意还乡的,羊祜随时放他们回乡。

一天,晋军士兵抓来两个俘虏,羊祜了解到他们是一对兄弟,家中还有年迈的父亲,便立即把他释放了。不久,吴军将领夏祥、邵铠率领部下投降,那对被释放的兄弟的父亲,带领全族的人跟随降军向晋国投诚。

秋天来了,晋军为了储存冬季的粮草,进入吴国境内收粮割草。羊祜要求全军在收割粮草时必须严格遵守纪律,认真计算粮草的数量,并以同等价值的丝绢偿还农户。

当时,食品非常匮乏,晋军的将领们经常带领士兵们打猎。羊祜严令各军,只能在晋国地盘上射猎,不准擅自进入吴国境内。有时,士兵们眼睁睁地看着带伤的猎物逃入吴国境内,却不得不停止追击。然而,对吴国士兵打伤而逃入晋国境内的禽兽,羊祜则规定必须归还吴国士兵。于是,吴国人心悦诚服,感恩戴德。江汉一带的百姓,都称羊祜为“羊公”,却忘记了他的名字。

陆抗是东吴末年难得的优秀将领,他虽然与羊祜隔界对抗,以兵戈相见,但内心十分敬佩羊祜,暗自叹服道:“羊公的德量,即使是乐毅、诸葛亮也未必能够超过。”

一次,陆抗生了病,羊祜知道后,便派人前去看望,还送去一罐汤药。陆抗端起药就要喝。左右的人忙制止道:“晋国人送的药,哪里能随便喝呢?”

陆抗却说:“羊公怎么会在药里下毒呢?”于是将药一饮而尽。

此时,东吴政权日趋腐败,孙皓荒淫骄虐,残害忠良,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陆抗痛感国事日非,却无回天之力。

孙皓多次下诏催促陆抗发兵攻晋,陆抗上书道:“即使是在一个乡邑,对百姓都不能不讲恩义,何况作为一个大国呢?我如果劳师兴众,对羊祜实际上并不会有什么伤害,反而张扬了他的恩德。”陆抗坚持约兵自卫,吴晋两国军队因此多年相安无事。

由于孙皓挥霍无度,部队士兵常常领不到军饷,连饭也吃不饱。羊祜命人向吴军送酒送肉,瓦解吴军。这样,不时有吴军前来投降,羊祜下令说:吴军来要欢迎,走要欢送。

有一次,吴将邓香被晋军抓到夏口,羊祜部下坚持要杀掉,羊祜不但不杀邓香,而且还亲自为其松绑,把邓香送了回去。

有时,吴军狩猎打伤的野兽逃到了晋军领地,晋军也把这些野兽送到吴军帐内。正是由于这样的“厚”爱,东吴将领们的心已经一步步趋向晋军。

公元276年,即咸宁二年十月,司马炎改封羊祜为征南大将军,恢复其贬降前的一切职权,开府仪同三司,可以自行辟召僚佐。当初羊祜便认为,要想伐吴,必须凭借长江上游的有利地势。

当时吴国有童谣:“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

羊祜听后便说:“这一定是说伐吴必是水军成功,只是要考虑哪个人应童谣中的名字。”

正逢益州刺史王濬被征召任大司农。羊祜发现王濬的才能可当重任,而王濬的小字又是“阿童”,正应了童谣之言。而当时在西晋朝廷内部,王濬是个有争议的人物。

羊祜极力肯定王濬的军事才能,于是上表挽留他,使王濬重新被授为监益州诸军事,加龙骧将军。

此后,羊祜密令王濬缮甲训卒,广为戎备。经过七年的练兵和各项物质准备,荆州边界的晋军实力远远超过了吴军,而两年前陆抗病死,吴国境内又因为孙皓的高压统治使各种矛盾日益激化。这表明晋灭吴的条件和时机已经成熟。

羊祜不失时机的上疏请求伐吴,奏疏说:

先帝顺应天意人心,西平巴蜀,南和孙吴,海内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人心安乐。而吴背信弃约,使边境又生战事,国家气数虽是天定,而功业必靠人为,不灭东吴,则士卒百姓无安宁之日。完成统一大业,也是光大先帝功勋,实现无为而治的举措。

尧伐丹水,舜征三苗,都是以使宇内安宁,停止兵乱,民众和睦为目的的。当年平蜀之时,天下人都以为应当一并灭吴,而蜀灭至今已十三年,这算一个周期,灭吴的日子应在今天了。

而议论此事者常说吴楚在盛世最后被征服,在乱世最先强盛,这是诸侯纷争的时候,当今天下一统,不得与古时并论。有些说法只适用于大道理而不知权变,所以出谋略的人很多,而可以作为决策的就少了。

凡是凭险阻而得生存的国家,是指它的实力与敌国相差不多,有力量固守。如地位轻重不同,强弱相差很大,那智士的计谋也不能救它。险阻的地势也不能保它。蜀国地势不是不险要,高山上接云霓,深谷不见日月,关隘险道,束马悬车方能通过,有一夫操戈,千人莫挡之势。

然而灭蜀进军时,蜀国好像连一道篱笆都没有,我军斩将夺旗,斩杀敌军数万,乘胜席卷蜀地,直捣成都城下,汉中一带的蜀兵,像鸟栖于巢一样不敢出动。这也并非蜀人不愿战,实在是力量不足与我军抗衡。到刘禅投降时,蜀地各营垒官兵便悄然四散。

目前江淮的难渡不会超过剑阁,山川的险要不会超过岷山汉水,孙皓的暴虐超过刘禅,吴人的贫困甚于巴蜀,而大晋的军队多于前世,军饷兵械多于往日。不趁此机会平吴,而屯兵据险相守,使士兵役夫日夜辛苦于战争徭役,旷日持久。

这种状况不能维持长久,应当及时定夺,统一四海。如果率领梁、益两州军队水陆并进而东下,荆楚军队进逼江陵,平南、豫州军队进攻夏口,徐、扬、青、兖等州军队进军秣陵,击鼓摇旗作为疑军,多方齐进,使敌军虚实难辨,以东南一角的吴国,抵挡天下大军必然兵力分散,人心慌乱,各种军需紧急难备。

这时巴、汉军队顺流而下,直捣空虚腹地,一处陷落则全境震动。吴国国土沿江,没有前线后方之分,东西数千里,处处设防,战场广大,不能安息养精。孙皓肆意妄为,与下属互相猜忌,名臣重将失去信心,所以像孙秀这类人都害怕威胁而来投降。

将帅疑于朝廷,士卒困顿于战场,没有保国安民之计,人心散乱,平时即有叛离之意,一旦兵临城下,必然有人响应而来降,他们最后不会齐心拼死尽忠是可以预见的。

吴人做事急速而不能持久,弓弩戟盾等又不如中原,只有水战于他们有利,但我军一入吴境,长江就不是吴军专有,吴军回头保守城池,则是去其长而有其短。晋军深入敌国,远离后方,必有死战的决心;吴人在本土作战,会有败则退而守城的念头。这样看来,平吴之战是很快可以取胜的。

此疏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请伐吴疏》。奏疏得到了司马炎的肯定,却遭到了朝内其他大臣的反对,权臣贾充、荀勖、冯紞等人的态度尤为激烈。他们提出西北地区的鲜卑未定,不应该两线作战。只有度支尚书杜预、中书令张华等少数人赞同。

恰逢晋军在秦、凉屡有败绩,羊祜遂再次上表:“东吴平定,则胡人自然安定,当前只应迅速完成灭吴的大业啊。”但还是遭到大部分人的反对,羊祜叹道:“天下不如意的事总是十有七八,目前有些人当断不断,当予不取,怎能不让以后的有识之士引为遗憾!”

公元278年,即咸宁四年八月,羊祜染病,请求入朝。返回洛阳时,正逢同母的姐姐羊徽瑜逝世,他悲痛万分,病情更加严重。司马炎命羊祜抱病入见,并让他乘坐辇车上殿,不必跪拜,备受优礼。羊祜则再一次向司马炎陈述了伐吴的主张。

后来,羊祜病势加重,已不能入朝,司马炎专门派中书令张华前去咨询方略,羊祜对张华说:“当今主上有受禅让的美名,但功德尚未著称于世,吴人暴政已到极点,此时伐吴可不战而胜。统一天下而兴办文教,则晋主可比尧舜,而臣下犹如稷契,这是百代难逢的盛事。如果放过这个机会,孙皓或不幸死去,吴人另立英明君主,虽有百万大军,长江是难以越过的,这不是留下后患吗?”张华很赞赏羊祜的主张。

羊祜又对张华说:“能实现我这个愿望的是你啊!”司马炎打算让羊祜卧病统领征吴诸将,羊祜说:“取吴不必我亲自参加,但平吴之后还要圣上操心去治理啊!关于功名的事,臣不敢自居。若我的一生即将完结,应当将未成事业托付他人,希望能审慎选出这个人。”

同年十一月,羊祜病逝,享年五十八岁,并在临终前举荐度支尚书杜预自代。他死后,司马炎亲着丧服痛哭,时值寒冬,司马炎的泪水流到鬓须上都结成了冰。

荆州百姓在集市之日听说羊祜的死讯,纷纷罢市痛哭,街巷悲声相属,连绵不断;吴国守边将士也为之落泪。随后,司马炎下诏追赠羊祜为侍中、太傅,谥号为“成”;赐“东园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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