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小

小字标准大字

背景色

白天夜间护眼


暗藏锋芒伺机而动

公元537年,正是西魏文帝大统三年之时,也是东魏孝静帝天平四年。当时中国北方对峙着的东魏、西魏两个封建割据政权,与统治江淮以南的梁王朝形成了鼎足之势。

这一天,东魏颍州长史贺若统在家中愁眉紧锁,坐立不安。他感到在东魏立足不稳,恐怕将来不会有好结果,而且最近东西魏交战,西魏大胜,势力正在节节东进。因此,他想杀掉骑在头上的颍州刺史田迅,将颍州献给西魏,以此作为前去投靠西魏的礼物。

然而,万一失手了,那就有灭九族的危险了。不仅如此,家中亲属众多,非老即弱,即使成功了,这些人也是拖累,无法带着他们快速转战。对于这件事情,贺若统已经思索了好多天了,始终都没能下定决心。

就在贺若统绞尽脑汁之时,忽然听到一阵矫健有力的脚步声响起,抬头一看,却是儿子贺若敦走进屋来。这时的贺若敦刚刚十七岁,但长得猿臂狼腰,矫捷健壮,脸上虽然尚未全脱稚气,看身形却全然是一个壮汉了。

贺若敦见父亲又在发愁,便郑重地劝道:“父亲一直迟疑不决,儿子以为无非是顾虑两件事吧。”

贺若统“哦”了一声,眼盯着儿子,微笑着说道:“继续说下去。”

贺若敦于是接着说:“一是不愿承当反叛之名,二是顾念亲属中拖累太多。”

见父亲微微点了点头,贺若敦便一口气说了下去:“父亲在以前跟随葛荣时,就已经是他麾下的将帅了,后来随了尔朱氏,所受到的礼遇比先前更重。由于韩陵一战,您才不得已归到高欢门下。您既不是他的亲信元老,也没有为他立过什么功劳,他之所以让您担任现在的职务,目的与前面两位一样,不过是因为天下尚未平定,必须借助英雄好汉们的力量而已。一旦高欢谋取了君位,天下安定了,他又怎么会容得下您这样的人呢?因此,恐怕将来必有灭门之祸。请求父亲大人早定大计,以保全性命,避开祸难,不要有太多的顾忌。”

贺若统听完儿子的话后,觉得儿子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他下定了行动的决心,但一想到族中老弱因此将要被抛弃并且大难临头时,他不禁热泪横流,泣不成声,挥手打发儿子去做准备。

不久之后,贺若统率领亲信杀掉了田迅,投奔了西魏。来到长安之后,西魏文帝对他大加褒赏,任他为右卫将军、散骑常侍、兖州刺史,还赐爵为当亭县公。

由于当时盗贼蜂起,到处都是占山为王的草寇。这时,有一股占据着大龟山的土匪,趁着贺若统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之机前来袭击他。贺若敦拔剑参战,亲手杀死了七八人,土匪们见一个少年竟然也是如此英勇,无不大惊失色,于是连忙逃之夭夭了。

事后,贺若统很感叹又很得意地对左右僚属们说:“我从小投军,所经历的战争不知有多少,但像这孩子这般年纪就有如此胆略的,还从来没见过,他将来不但会光大我的门户,也肯定会成为国家的名将。”

贺若统对儿子的这番估价,后来果真成了事实。

第二年七月,贺若敦跟从西魏河内公独孤信据守洛阳,遭到了东魏大将侯景、高敖曹等人的围攻。

贺若敦手弯三石硬弓,箭无虚发,显得骁勇异常。独孤信对他极为赞赏,逢人便夸。

有一天,独孤信见到了宇文泰,又向他提起了贺若敦。当时的宇文泰正在网罗人才,于是便将贺若敦召到自己的麾下,并授予都督之职,封安陵县伯,食邑四百户。

宇文泰是当时西魏的实际统治者,威势熏天。有一次,贺若敦随同宇文泰在甘泉宫附近打猎。由于赶围的人不齐,因此留下了不少缺口,野兽大都逃跑了。

宇文泰兴冲冲而来,没想到竟然会如此扫兴,于是大发雷霆。所有跟从的将领们都吓得浑身发抖,知道今天在劫难逃,一场严厉惩罚怕是躲不掉了。

当时,在围场中只剩下了一头鹿在四处乱窜,不一会儿,它竟然也从人缝中逃了出去。宇文泰简直气昏了,众人呆若木鸡,想不到这祸闯得更大了。

这时,只见一个人一转马头,像一个影子一般随着鹿飘然而去,宇文泰和众将看到那人的背影,认出是年轻的贺若敦。

于是,宇文泰便带着众人随后跟去。只见那鹿一直跑上了东山,贺若敦骑马冲到山下,见无法骑马上山,便跳下马来,徒步追逐,在岩石间跳来跳去,如羚羊一般灵活。

那头鹿跑到半山后,被贺若敦追上了,随即,他一把抓住鹿的后腿,然后倒拖着活捉下山了。

宇文泰看到这一切,十分高兴,觉得比一天射猎还要过瘾,因此也免掉了对众将的责罚。

由于贺若敦武艺高强,宇文泰一直想让他做一个将帅。到了魏废帝二年,贺若敦已经被任命为右卫将军,不久,他又被加封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位为公爵。

贺若敦曾率军平定了蜀地之乱和信州、荆州等地土著的叛乱,因而立下了很大的战功,职位也在不断提升,成了取代西魏而建立的北周王朝的重要将领之一。

宇文泰常年与强敌东魏抗衡,而西魏尚有突厥等外敌,也和南朝常年交战。在外战上,宇文泰最大的贡献是攻破南梁,立萧氏子孙萧詧为梁王,也就是历史上的后梁。

在内政上,宇文泰最大的贡献是整顿了西魏松弛的政令,他任用贤臣苏绰,提出了“清心、敦教化、尽地利、擢贤良、恤狱讼、均赋役”等措施,改革军制,兴办学校,加强汉人的地位,与周边民族保持友好往来,使西魏呈现出了蒸蒸日上的喜人景象。

由于常年的操劳,加速了宇文泰的衰老。五十岁的宇文泰在北巡的途中,突然染上了重病。于是,他把侄子宇文护叫到身前,情深意切地对他嘱咐着后事:“我的身子恐怕是不行了,可惜我的孩子们还年幼,都不能够担当大任,而国家的敌人还在对我们虎视眈眈,今后的大事我只能交托给你了,希望你能够辅佐我的孩子完成大业。”

宇文泰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们不能服众,于是临死前希望一直喜爱的侄子能够帮助自己,好好辅佐自己的孩子。宇文护含泪许诺,叔侄握手道别,一代人杰宇文泰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撒手人寰的宇文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喜爱的侄子宇文护在他死后是如何弄权独霸的。宇文护不但杀掉了他的两个儿子,还杀掉了一大批他信任的功臣。

尽管有宇文泰的遗命,宇文护也知道要想掌控大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西魏的局面本来就错综复杂,以前还有宇文泰强有力的控制,可是如今,群龙无首,自然会有一番争执。

不仅如此,八柱国、十二将军,都是各有战功,他们很多人都比宇文护有更大的功勋和更雄厚的资本。宇文护知道如何在这些人中取得地位,是他首先要面临的难题。

宇文护也是个十分有头脑的人,他首先拉拢了宇文家的至交于谨、李弼和侯莫陈祟,并且取得了这三位柱国的极大支持,从而可以放心对付赵贵和独孤信。

其实,宇文泰在世之时,就对权倾一时的独孤信很是忌惮。宇文护知道想要坐稳自己的位置,必须想办法除掉独孤信等人。于是,他决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宇文泰刚刚去世,于谨就在群臣的会议上公开表态支持宇文护,并且还义正词严地对其他大臣说道:“当初,宇文公力挽狂澜,匡扶王室,国家才能够如此振兴,吾辈才能够有今日的高官厚禄。如今,苍天不佑,宇文公去世,他的儿子还年幼,他临终时将后事托付给了宇文护,我们大家又怎么能不去支持他呢?”

这时,宇文护立刻说道:“我愿意完成丞相的遗愿,尽我的所能去辅佐世子,我资质愚钝,还请各位多多指正啊。”

此时,群臣还尚未反应过来,于谨便已经跪倒在地,向宇文护磕头了。位高权重的于谨是西魏的大功臣,群臣一向对他十分敬佩,大家见他跪拜也不由得随着他向宇文护磕头。

宇文护先声夺人,很多大臣便糊里糊涂地接受了他这个继承人,等到回过味的时候,宇文护早已经是大权在手,并且开始他的下一步计划了。

宇文泰在世的时候一直维持着“魏”的国号,认为时机尚未成熟,因此并没有称帝。此时的宇文护可是不管一切,他直接将西魏皇帝赶下了台,并拥立宇文泰的嫡子宇文觉称帝,建立了北周政权。

宇文护的这一举动并没有人反对,因为,众大臣一直以来都是跟随着宇文泰的,只是把西魏皇帝当成了朝廷的摆设而已。如今,宇文泰的儿子当了皇帝,他们觉得也是顺理成章,并且心甘情愿地成了北周的大臣。

不过,令他们感到不满的是宇文护的飞扬跋扈。虽然宇文护完成了宇文泰的遗嘱,并且完成了宇文泰没能成就的“大业”。但是,北周的状况却不容乐观,宇文护对待功臣们的态度更是让人不敢恭维。

为了稳固自身的地位,宇文护设计夺走了赵贵和独孤信的权力。没过多久,他又杀掉了为北周立下汗马功劳的赵贵和独孤信,并且还给他们扣上了“谋反”的帽子,从而使得名重一时的两大柱国身首异处。

大臣们看到赵贵和独孤信的下场,一时间人人自危。此时,与独孤信关系密切的杨忠更是担忧不已,他不断地嘱咐着自己的家人要谨言慎行,他害怕灾祸会波及杨家。

拥有权力的滋味是十分美妙的,此时的宇文护已经尝到了独揽大权的甜头。不仅如此,他还除掉了会危及自己地位的强大敌人,这时的宇文护自以为从此高枕无忧了。

但是,宇文护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现在追随自己的人对自己并不是十分忠心的,而是为了保护宇文泰的利益,拥护着宇文泰的儿子。所以,尽管他一手遮天,却不敢废掉宇文泰的儿子取而代之。

宇文护希望能够渐渐地培养出自己的势力,有朝一日将宇文党一并除掉,由自己称帝。宇文护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但是,事实却不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很快,宇文护便发现他有了新的敌人,这个敌人竟然就是他亲自拥立的堂弟宇文觉。他感到十分震惊,开始慌忙地应对这个心腹大患,这也是他曾经在宇文泰临死前发誓要竭力拥护的人。

在宇文泰死的时候,宇文觉的年纪并不大。但是,即使这样他也有了自己的判断力,他发现宇文护的野心是十分大的。宇文觉十分清楚,即使被宇文护扶上了王位,他也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事实是很明显的,此时的朝政全都把持在了宇文护的手中,他这个皇帝和曾经那个被赶下台的西魏皇帝一样,只是个摆设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实权。

北周孝闵帝宇文觉在父亲长期的爱护下成长,因而没有更多的机会去磨炼自己的城府。此时,在面对宇文护的专政时,他再也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表面上,他对宇文护还算恭敬,背地里却早已经跃跃欲试了。

宇文觉认为自己是皇帝,因此不愿什么事情都被宇文护所辖制,他的这种心思被一位死心塌地地支持宇文家的大臣察觉了。这位大臣名叫李植,他是十二将军之一的李远的后代。

李家人是宇文泰的心腹,李远、李穆、李贤三兄弟都是誓死跟随宇文泰的功臣,宇文泰对这一家人信任有加,恩宠不断,甚至把自己的儿子宇文邕和宇文宪交给李家抚养。由此可见,宇文泰对李家人是十分器重的。

李植是李远的长子,十分看不惯宇文护的所作所为。于是,他便和宇文觉一起谋划,准备与其他心腹之人一起除掉宇文护。可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由于时机不成熟,且缺乏一些有利的条件,这件事情很快就被狡猾的宇文护知道了。

奸诈的宇文护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很快,宇文觉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世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具体死因。群臣们猜测这一定是宇文护下的毒手,可是对于此事谁都无能为力。

策划除掉宇文护这件事的李植,自然也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威名赫赫的李家人也被他牵连了。由于宇文护刚杀了赵贵和独孤信,自忖不宜在这个时候继续大杀功臣,才使得李氏兄弟保全了性命。

除掉宇文觉后,宇文护也收敛了一些,他立宇文泰的长子宇文毓为皇帝。宇文毓是个有头脑的贤王,他从小就上进好学,既有学识又有气度,在地方上为官时就有着良好的口碑。

宇文泰在世时,还一度想要立宇文毓为继承人。如今,宇文毓当了皇帝,深感时局的不平,他能够倚仗的人又不多,就连他的老丈人独孤信,也在不久之前被宇文护给除掉了。

但是,宇文毓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畏惧,登基后,他就开始了一系列的动作。他召集士人编辑图书,提倡节俭,严禁贪污腐化,完全是一派贤明君主的架势,因而令朝臣们感到十分欣喜,也令百姓们感到欣慰。

可是,此时的宇文护却十分着急,因为他不能容忍宇文毓的光辉帝王形象深入人心。于是,宇文护一面假惺惺地表示归政于宇文毓,而一面又在牢牢地握紧兵权,以防不测。

其实,宇文毓一直都在提防着宇文护,可是不管怎么防也终究没有防住奸诈的宇文护。他没想到,狠毒的宇文护会暗自收买皇宫里的御厨李安下毒。

宇文毓吃了有毒的饭菜,感到五脏六腑一阵剧痛。他知道自己中毒了,性命不保。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乱了阵脚,他的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他迅速地思索着后事。

宇文毓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但是,他知道如果儿子落到宇文护的手中,不过是一个傀儡,国家的大任必须交给一个能沉得住气又有头脑的人。

这时,宇文毓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四弟宇文邕,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间也是亲密无间。宇文毓十分疼爱宇文邕,而宇文邕也是一个有气度、有见识的人。宇文泰在世时,就对宇文邕有着很高的评价。

宇文邕早就受到了兄长的器重,参与朝廷大事的决策,性格稳重,见识高远,别人不问,他是不会开口的。宇文毓经常当着大臣们的面称赞他:“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意思是说这个人不多说话,说出话来就十分中肯。明帝引用了孔子的妙语,表示对兄弟的欣赏。

想到这里,宇文毓下定决心,忍着剧痛一字一句地对来参见的大臣们口述着遗言:“鲁公是朕的弟弟,只有他能够继承宇文家的家业。”说完后,宇文毓便没了气息。

宇文毓死时才二十七岁。在场的大臣们无不感到愕然,他们对宇文护的狠毒更加记恨在心。

这样,宇文护自己继位的如意算盘扑了空。他对于即将继位的宇文邕有着强烈的敌意,无奈群臣情绪激昂,宇文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要伺机除掉宇文邕。

于是,宇文邕顺利地继承了皇位,也就是周武帝。令宇文护没有想到的是,宇文邕继位后处处讨好他,这倒是让宇文护感到惊讶。

宇文邕对宇文护非常尊重,就连和宇文护说话时也不敢坐在座位上,一定要站起身,毕恭毕敬。同时,他还视宇文护为再生父母一般,凡事都听宇文护的话。就连宇文护的母亲,他也是孝顺有加,逢年过节时都会亲自去拜访,还不时地嘘寒问暖。

一开始,宇文护对宇文邕也是有所怀疑的,但是,好几年过去了,宇文邕还是依然如旧,依然尊敬着宇文护。看到这样的宇文邕,宇文护渐渐放下心来。

在宇文护看来,宇文邕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幼时有些小聪明,长大后,因为环境的优越而善于享受。这样一个不理朝政,又对他感恩戴德的皇帝,最符合他的心意了。于是,宇文护对宇文邕越来越放心了。

宇文邕特别重视教育,强调尊师重道,想在社会上造成良好的学习风气。他决定视察太学,用自己的模范行动来带动士民百姓。

首先,宇文邕请太傅于谨为“三老”。“三老”的职务是掌管教化。于谨是国家的元老重臣,地位崇高,做皇帝的老师,最为恰当。于谨上表推辞,认为自己学识不够,威望也不高。皇帝知道他是谦虚才推辞的,于是专门赐给他一根延年手仗,以此来勉励他就任三老的职位。

接着,宇文邕搬进太学,像普通太学生一样住下来,而后选定日子,请三老入学。于谨进来时,学生代表在屏风前列队迎接,向三老叩拜,武帝当然也在其中。于谨马上回拜,因为面前有个身份特殊的学生。武帝马上将他扶起。

教师的席位摆在厅堂中间,面向南方。太师宇文护走上台阶,摆正座椅。三老走到教席后面,向南坐定。大司马豆卢宁进来,把三老的靴子放端正。学生在屏风前面西向站立。

侍者送来饭食,皇帝接过食盘,跪着把豆酱等调料摆好,再拿小刀割碎煮好的肉,一片一片地送到三老的碗里。吃完了,皇帝端来漱口水,跪着送到三老的面前,侍者才把食盘撤下去。

皇帝面向三老立正,准备请教学业。因为学生特殊,于谨也站起身,立在教席后面,听完学生所提的问题后,才正式开讲。

于谨说:“木材只有经过墨线的计量,才看得出方正端直,便于使用;国君要听从臣民的意见,才会耳聪目明,搞好政事。只要虚心谨慎,经常访问是非得失,国家的事情就好办了。”

学生没有说话,继续静静地听着。这时,三老又说:“孔子说,没有粮食,没有武器,都是次要的。最紧要的是不可丢掉信用。人无信不立,国无信不安,希望陛下记住圣贤的教导,千万不能忘却。”

“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行善的人会日渐增多,干坏事的也就逐渐减少了。”

三老停下来,看学生那样恭敬端正,怕他站得太累,想:还是结束课程吧!于是,便讲授最后一段内容:“言与行是做人立身的基础,希望陛下三思之后说话,考虑以后行动,避免出现错误。天子的过错,好像日食和月食,人人抬头看得见,因此要特别慎重。”这话已经是向皇帝进谏了。

三老讲完这几段儒家经典,静立不动。学生连续地拜了两次,表示感谢老师的教导。三老也回拜,因为学生是天子。上课正式结束后,宇文邕才走出了太学。

随着时间的流逝,宇文护的年纪也大了,他的心中虽然还有登上皇位的向往,但用了二十几年的时间也没能多拉拢几个朝臣为他效力。朝臣们虽然不敢得罪他,但是也不承认他,因为在他们的心中,依然认为北周是宇文泰的“产业”,而宇文泰的儿子才是这份“家财”的主人。

在这二十几年来,宇文护对北周的内政外交称得上无功无过。他并不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人,却也不是一个任意胡闹的庸才,加上北周的外敌们各个内政混乱,自顾不暇,所以北周的天下还算是安定的。

由于宇文护一天比一天狂妄,也使得他的警惕性越来越低,甚至还与他的心腹宇文直发生了矛盾。在东征时,由于策划不周导致失败,宇文护为了推卸战争责任,罢免了将军主帅侯伏的上将军之职。

后来,陈军在沌口大败宇文直之师,宇文直损兵折将,几乎全军覆没,宇文直也受到了免职的处分。此后,宇文护集团的内部矛盾越来越大了。

朝中的形势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杨坚对于自己的目标也更加坚定了,而他的知己庞晃也曾多次表示愿意跟随杨坚。杨忠去世时,庞晃借着吊唁的机会来到了杨府,并且与杨坚商量政事。

庞晃也因为宇文直的事情受到了很大的牵连,现在闲职在家。庞晃对于宇文护的优缺点十分了解,于是,他对杨坚说:“如今,宇文护看上去非常强大,其实,在其集团内部早就已经面和心不和了。尽管他现在依然是八面威风、声名远播,这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他并没有多少实力。局外人认为他如以前一样坚不可摧,不过在我眼中,只要朝廷边界告急,朝中兵力空虚,我们再联系其他旧臣内外夹击,里应外合,这样一来,要瓦解宇文护的势力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宇文护内部没有贤臣,外部没有猛将,到时候,周朝的江山也就垂手可得了。”

杨坚听了庞晃的话后,仔细斟酌了一番,然后对庞晃说道:“即使消灭了宇文护的势力,局势也不一定就朝着我们期待的方向发展,庞兄,你真的了解现在的皇上吗?在我看来,皇上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那样,是个庸碌之辈,也并不是心甘情愿地去做个傀儡皇帝,他这只是无奈之举,同时,也可以说是一种聪明之举。皇帝的忍耐和退让和他的两位兄弟比起来,可要高明多了。所以我们现在可不能着急,要静观形势的变化。可以多认识一些有志之士,但不要造成结党的现象,这样才是安全之策呀!”

其实,周武帝的确如杨坚所说,是个足智多谋的皇帝。他和身边的太监、宫女也是异常的亲近,因为他性情温和,太监和宫女们对他也是异常的尽心尽力。几个宫卫和太监甚至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任务都告诉了周武帝,可见他们对周武帝是多么的信任。可是,即使是这样,周武帝也佯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一天,在都城长安的王宫中,周武帝宇文邕双眉紧锁,面色凝重,在庭院里来回踱步。侍臣们见皇上这副样子,知道他又有大事犹豫不决,一个个都知趣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宇文邕一个人。树上的鸟儿看着这孤独的皇帝,一阵叽喳,似乎在说:“快来看啊,皇帝又一个人在这儿发愁了!”

宇文邕转了几圈,抬头看看天空,低头喃喃自语:“日食乃是变异的天象,这是不是上天在暗示朕,要朕动手呢?”

沉思了一阵后,宇文邕又摇摇头,“不行,不可以轻举妄动。那宇文护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朝野,耳目暗藏于宫内宫外,稍有风声,必然会被他知道,不但除不掉他,反而会被他所害。朕的两位皇兄,都是这样死在他手上的。朕委曲求全,已经忍了那么多年,还是再忍耐几日吧!”

想到这里,宇文邕便停住了脚步,声音低沉地喝道:“来人!传朕的旨意,赐太师宇文护轩悬之乐,六佾之舞。”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后宫。

所谓“轩悬之乐,六佾之舞”,是帝王才能够享用的礼乐,作为一个臣子能够得到这种赏赐,真是莫大的荣耀啊!宇文邕一边在盘算着除掉宇文护,一边又给他如此的殊荣,显然是在麻痹他的戒备之心。

从此,宇文护更加自大。天和七年,隐忍多年的周武帝终于动手了。当时,宇文护从同州回到长安后,按照惯例前去皇宫参见皇帝。这时,周武帝宇文邕在文安殿设便宴为他洗尘。

喝了几杯酒后,宇文邕停住了杯筷,长叹一声,面露忧色。

宇文护有些奇怪,便问道:“陛下刚才还是高高兴兴的,怎么喝了两杯酒之后就发起愁来了呢?”

宇文邕略有忧愁地说道:“朕一见到酒,就会勾起一件心事,所以才会发起愁来。”

宇文护问道:“陛下的心事是否能说给臣听听呢,看臣能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呢?”

宇文邕说:“朕的这件心事,也只有皇兄才能够解忧啊!”

宇文护说:“那就请陛下快快吩咐吧!”

宇文邕故意一顿,慢慢地说道:“事情倒是不大,但是,只有皇兄才有这面子。太后她老人家年岁已大,却嗜酒如命,朕屡次对她进行劝谏,都遭到了她的责骂,皇兄待会儿进去劝劝她,她肯定不会驳了皇兄的面子的。”

宇文护哈哈一笑,说:“我还当什么大事呢,这种小事哪里值得皇上发愁呢?为兄一出面,保管马到成功。”说完,他们便一同向太后居住的宫室走去。

这时,宇文邕面露喜色,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纸,上面写着《尚书·酒诰》,他又对宇文护说道:“皇兄也不必多费唇舌,进去把它念上一遍,太后自然就明白了。”

宇文护接了过来,心想:“单凭几句劝告就能戒酒吗?还真是天真啊!”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拜了太后,并且开始为太后朗读起这篇《酒诰》,太后听得津津有味,他也越念越投入。

突然,宇文护觉得后颈被什么东西猛然一击,剧痛之下,他大叫一声栽倒在地。然后,立刻就有一武官冲了上来,抽出佩刀在他的身上乱砍一通,宇文护大喊大叫,仍然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持刀冲了进来,宇文护定睛一看,来的人竟然是被他罢官的宇文直,等他看清楚后,宇文直已经拿着明晃晃的佩刀向他砍来了。

就在那一瞬间,宇文护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四周,当他看到了宇文邕高深莫测的脸时,那双沉默平静的眼睛也正在紧紧地盯着他。

这个当了十二年皇帝、对自己点头哈腰的人,竟然会有这种表情,也是在那一瞬间,宇文护想到了宇文泰曾对人说过的话,也是对宇文邕的评价:“成吾志者,必此儿也。”

宇文护又想到被他毒死的宇文毓在即将身亡的那一刻,还要强撑着身体把位置传给宇文邕。顿时,宇文护的感触颇多,可现在即使再双目圆睁,也回不去了,此时,他的头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

太后正双目微闭,听着宇文护诵读的《酒诰》,忽然听到一声惨叫,急忙睁开了双眼,只见血泊中躺着宇文护的尸身。

太后大惊,吓得险些背过气去。宇文邕连忙上前,把诛杀宇文护的原因陈述了一遍。太后也无暇细听,连声吩咐宫女送自己回寝宫休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弥漫着血腥气的大殿。

随后,长安城内,宇文神举带领着官兵,包围了宇文护府,宇文护的儿子们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在皇宫大殿内,皇帝下旨将宇文护的亲信柱国侯龙恩、大将军侯万寿等几十人诱召回宫,即时斩杀了。至此,宇文护集团的核心人物算是彻底清除了,而外任的一些党羽也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全部杀掉了。这一场政变竟是如此干净利索。

这样,宇文护盛极一时的时代彻底结束,周武帝也完成了朝政的统一,将旁落多年的皇权终于收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其实,皇帝宇文邕虽然之前一直处处忍让宇文护,并加以尊崇。可是,在暗地里却步步为营。他先尊封生母叱奴氏为皇太后,他大哥宇文毓都没有能立生母姚夫人为皇太后,宇文邕做到了。

宇文邕还曾千方百计与齐帝争突厥木杆可汗俟斤之女阿史那为妻,在多年未决之后,终于迎娶成功,立阿史那为皇后,而宇文护最大的死党太傅于谨病死,又自然除去了一大劲敌。

此后,周武帝又将大司马的兵权交给了五弟齐王宇文宪,从而加强了自身的安全。第二年,孝闵帝的打手尉迟纲病亡,使得皇帝身边又少了一个仇敌。

这个时候的宇文护,虽然仍然是官职一身,但是,实际上他已经尽失支柱死党和天下的人心了,因此,不难想象,他的毁灭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宇文邕的确是一个有雄才大略,并且极为勇敢的君主,为了能够成就大业,他可以忍辱负重多年,可以称得上是聪慧贤德的君主。

宇文邕有勇有谋,多年来,他蒙蔽了宇文护,自身韬光养晦。宇文护对此也放松了警惕,这才使得武帝能够掌握宇文护的全部动向,也使得宇文护最后走向了死亡。

掌权后的周武帝在朝中的大臣中寻觅了很久,由于当时杨坚三年如一日伺候着母亲的事情,得到了京城朝野的一片赞叹之声,皇帝也为之感动,并且以为大孝之人必有祥瑞,有德之家必有余庆,于是更加礼重杨坚。

周武帝决定将杨坚的大女儿杨丽华礼聘为长子鲁国公宇文赟的正妻,在除去宇文护之后立即立长子为太子,并且迎娶年方十二岁的杨丽华与太子完婚,封为皇太子妃。

周武帝对杨坚说:“我们两家人联姻之后,就是一家人了,从此以后,荣辱与共,风雨同舟。”这一天,正是杨坚期盼已久的,当然也是精心策划的结果。

尽管宇文邕有勇有谋,可是,他的儿子却是不成器的。当时的大臣们都十分清楚,太子并不是个能够承担皇帝大业的人。宇文邕知道宇文赟不成器,但是其他的儿子不是太小,就是更不成器。处于这样的一种境地,宇文邕不由得仰天长叹起来。

后来,宇文邕又回想起了父亲宇文泰,他也不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但是,生下的儿子却是十分优秀的,文韬武略都没的说,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却是如此成不了大器呢?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功业,很有可能会毁在这个不成器的宇文赟的手中,宇文邕也是暗自着急,于是更加加紧了对宇文赟的教育,并且异常的严格,宇文赟的灾难也由此开始了。

周武帝对不成器的太子管教得十分严厉,因为他希望太子可以继承大统,治理好天下。周武帝每天都会亲自监督他的功课,即使是严寒,宇文赟都不能睡一天的懒觉,要顶着恶劣的天气去读书,周武帝要以此来磨炼儿子的心性。

可是,宇文赟哪里领悟得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呢?在他的心中只留下了无尽恨意。

有一次,宇文邕命太子宇文赟跟随军队去打吐谷浑,并由身为开府仪同三司的王轨协助作战。大军刚离开京城,太子便神采飞扬,立即叫来宫中的宫尹商量路上如何寻欢作乐。

太子说:“一路全都看山水,这有什么意思呢?”

宫尹立即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于是谄笑着说:“美女天天都有。您看,赛马、斗牛、观赏全安排好了,哪能让您全看山水呢?什么都有,天天不同。您要是还有什么要求,小人保证办到,只是……”说着,他指指走在前面的王轨。

王轨是北周皇帝十分信任的大臣,而且关系也比较密切。四年前皇帝在处境十分艰难的时候,就是找王轨和几位亲信大臣密谋,设计杀掉了拥兵犯上的晋公,使朝廷政务通达,巩固了皇帝的统治地位,这才能够立宇文赟为太子。

太子看着王轨的背影,心里有些发毛。说实话,太子并不怕王轨,只是怕王轨告诉父亲。因为父亲太凶了,杀起人来眉毛都不皱一下,而且对他也十分严厉,轻时斥骂,重则用皮鞭、木棍打。

不仅如此,宇文邕在生活上对太子也是极为苛刻的。当皇帝的父亲平时总穿布衣、盖布被,后宫侍女仅十几人,每次领兵打仗都和士兵一样跋山涉水,一点也不像皇帝,他要求太子也要这样。

太子看着王轨的背影说:“不怕,我是太子,他敢管我吗?”

宫尹又说道:“我是怕他回去禀报皇上呀。”

太子强硬地说道:“谅他也不敢,他也不想想我迟早都是皇帝!”

可是,王轨最后还是将太子一路上的表现全部都告诉了皇帝。王轨对皇帝说:“臣受皇上隆恩,不敢不为皇上尽忠,不敢不为皇上的千秋功业着想……”

皇帝知道王轨有话要说,于是便对他说道:“你的为人我很清楚,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于是王轨就将太子如何不问军务、饮酒作乐,如何强抢民女,惊扰百姓等等劣迹说了。

皇帝把太子叫来后,对他开始了严厉的惩罚。太子挨得打不重,哭叫得却十分响,皇上知道手下人不敢下狠手,于是便夺过棍子狠狠地砸了下来,只一棍就将太子打得满地乱滚,脚下鲜血直流。这一下太子可恨死王轨了。

此后,周武帝还下诏让太子东宫的官属记录太子的言语动作,并且还要每月向他进行汇报。慑于父皇的威严,太子只好矫情修饰,压抑着自己一切的骄奢,不敢妄为。

皇帝由于事情繁忙,不能整天都看着他,太子的行为也是假装收敛。太子的所作所为,王轨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也十分为北周未来的江山担心。于是,他又多次向皇帝进谏,诉说了太子的恶劣行为,以至于在宇文邕死后,招来了杀身之祸。

有一次,他又听说了太子的一件劣迹,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这时,小内史贺若弼正巧路过,他与王轨关系还不错,于是问道:“王大人今日叹气,为了什么事啊?”

王轨说:“我担心将来太子挑不起安定天下的重任啊!”接着,他就讲了太子的一些近况。

贺若弼说:“其实,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只怕皇上还不清楚。”

王轨又说道:“为臣的应该为皇上分忧,这些情况不能总瞒着皇上啊!”

贺若弼说:“是这样。你是朝中老臣,应该去讲讲。”

于是王轨便向皇帝禀报了,正说了一半,贺若弼也进来了。王轨说:“太子不仁不孝,恐怕不能看作是一家的事,而是一国的事。我可能看问题不太全面。现在贺若弼也在这里,陛下经常夸他文武都有奇才,看问题很准确,他和我一样,对太子的所作所为也很忧虑。”

皇帝问:“太子干的那些坏事你都知道吗?”

贺若弼看看王轨,看看皇帝,装出诚恳的神态,说:“我听说太子在东宫,正在按照圣上吩咐的那样安分守己,认真读书,倒也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呀!”

皇帝听完贺若弼的汇报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轨,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

这时,贺若弼看看四周没人,这才怨恨地说:“你也太不识深浅了,太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这样的事是你我这样的人能够随便议论的吗?弄得不好,就是杀身灭族的大祸。我叫你告诉皇帝,是叫你私下与皇帝讲,你今天当着许多人的面说,不是要连累我吗?”

王轨听了默然不语,直到与贺若弼分手时,才说:“我是一心一意为国家前途考虑,丝毫也没为自己着想,细想想,在今天这场合下议论太子,是有些冒失。”

有一次,皇帝过寿,宫中摆宴席。时正八月,风清气爽。皇帝今日兴致颇高,于是让那些朝臣们开怀畅饮、一醉方休,无须拘君臣大礼,就连平日严禁沾酒的太子,也准其开戒。

太子好久没能堂而皇之地喝酒了,于是更加欣喜若狂。酒过三巡后,他便去向皇上、太后、皇后,再向皇亲大臣一一敬酒。

他的酒量很大,居然喝了许多都没有醉,但是,他在酒精的刺激下言行便开始放荡了。这时,他看见一个宫女在旁边侍酒,便举手乱来起来。众人都视而不见,只有王轨死死盯着太子。

当太子注意到了王轨的目光时,阴险地笑了笑,然后举杯上前,说道:“王大人,我敬你一杯。”

王轨正为太子的放浪行为而生气,见他来敬酒,便赌气一扬脖子喝了下去,并说道:“谢千岁。”

太子说:“好事成双,我再敬你一杯。”

王轨说:“谢千岁,希望坏事不要成双。”随即又干了。

太子说:“王大人好酒量,我再敬你一杯。”说着用眼色向周围的人示意,意欲将王轨灌醉。

王轨说:“谢千岁,小臣到量了。”

这时的太子哪里会罢休,一定要王轨喝,众人也帮着劝,王轨执意不肯,太子说:“皇上方才讲了,今天不拘君臣礼节,你再不畅饮,我就要强灌了。”

王轨见太子真要动手,便又喝了。这个时候,王轨感觉到胸中灼烫、两耳轰鸣、头昏脑涨,脚下虽有点打飘,但头脑尚清醒。他看见太子周围的那些人,一个个都顺着太子的意思,端杯对他敬酒,心里骂道:“都是些马屁精。”嘴里却说:“谢谢,我实在不能喝了。”

太子说:“不倒不算醉,喝!”

众人也一连声说:“喝!喝!……”

王轨推让不了,急中生智,说:“我喝,我一定喝,只是,你们先让我去敬皇上一杯,可好啊?”

王轨要先去给皇上敬酒,谁敢说不好呢?于是,王轨终于逃脱包围,举杯向皇帝走了过去。

“皇上,臣敬你一杯。”人们只听一声高呼,见王轨满脸赤红,大汗淋漓,踉踉跄跄向皇帝走去。

皇帝说:“好,我喝了你这一杯酒。”

皇帝伸手要去接杯,王轨却手一举倒进自己嘴里。然后“扑通”跪在地上,发出“嘿嘿”的声音,像哭,又像笑,直到他抬起头来,人们才断定是笑。

这时,王轨爬着站起来,然后围着皇帝“嘿嘿”笑着转了一圈。皇帝见他醉了,正要叫人扶他去休息。王轨一把上前,捋起皇帝长长的胡须,说:“您可是天下少有的好人啊,可惜你没有一个好的儿子呀!”

王轨的话一出口,满座皆惊,宫中一片沉寂。这时,有几个平时与王轨要好的大臣急忙说道:“王大人醉了,王大人醉了。”说完便扶他走了下去。

皇帝听了王轨的话,十分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不愿冲了这喜庆气氛,于是笑着说:“王大人醉了,诸位继续喝,今日一醉方休,不拘礼仪。”

此时的人们谁还敢畅饮呢?皇帝也心中不快,他悄悄问身边最宠信的大臣宇文孝伯说:“太子近来究竟怎么样啊?”

宇文孝伯说:“太子很畏惧你,所以不敢干坏事。”

皇帝听了不语,一会儿就退席了,一场喜宴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散席后,皇帝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太子近来的所作所为他也听到一些,王轨的话不能不说是有一定的根据。他见王轨仍躺在偏殿,没有惊动他,却对走进来的宇文孝伯责问道:“你经常对我说,太子近来没有过失,今天王轨一讲,说明你平日是在骗我。”

宇文孝伯听后,急忙跪了下来说道:“皇上呀,你们嫡亲父子之间的事,我们不好讲啊。我知道您十分爱儿子,不会不顾惜亲子之情,我们讲多了又有什么用呢?”

皇帝这才确信王轨的话是有道理的,他默默注视着睡在一旁的王轨,许久才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把太子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管教他。”

宇文孝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时,王轨突然一骨碌翻身起来,他跪下说:“皇太子的品性实在不能当您的继承人,不然,江山难保啊!”

皇帝一听,又恼怒起来,说:“要真是这样,也是天意,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其实,皇帝心里也是十分烦恼的。

其实,王轨早就预料到自己必有杀身之祸。他对手下人说:“我过去和现在都是以国事为重。我现在手握兵权,又邻近陈国,要保命有的是办法。但我不愿叛国,宁可等死。我相信千年以后,后人会记住我的爱国精神的。”

宇文邕为了灭齐以统一中国北部,为了将人力、财力从佛教僧尼的手中夺回来以扩充战斗力量,他下定决心,准备消灭横行天下三百多年的佛教势力。

在除去宇文护的第二年,宇文邕把佛教排在儒家、道教之后,后来,趁其母亲病亡,以佛教未能保佑生母为由,而悍然下诏禁断佛寺。佛经、佛像全部焚毁,并殃及道观,僧尼、道士一律还俗为民,男丁要从军,庙产也被充作军费。

不仅如此,民间的神鬼祠堂野庙,不在官方礼典之列的淫祀也一并禁毁,从而得以富国强兵。终于在短短两年后消灭了齐国,结束了中国分裂动乱五十余年的战争灾难。

宇文邕为了统一北方耗尽了心力,在极度疲劳后一病而亡。宇文赟当上了皇帝后,他的本性立即显现出来。现在无人管教他了,过去暂时压抑的劣根性一下子便爆发出来而无所忌惮了。他大开杀戒,处死了那些批评过自己的大臣。

在父亲的灵堂前,宣帝宇文赟没有半点悲伤的神情,倒是经常摸摸屁股上挨打的杖痕,一面摸着,一面恨声恨气地骂:“什么父亲!我这条条伤痕都是他的罪,他死得太迟了!”

后来,宇文赟又瞄上了父亲的妃子,觉得哪个长得美,就马上逼着哪个来侍候自己,这简直太不像话了。

宣帝宇文赟即位一个月,便立杨丽华为皇后。七月,作为皇后父亲的杨坚也被召入京接受更高的官职。开始时,宣帝对这位岳丈大人还算信任,每次出巡时都让杨坚居中坐镇,守卫京师。

但是,希望国家兴旺、安定的杨坚对于宣帝的乱政,是难以苟同的。于是,当宣帝制定《刑经圣制》时,杨坚坚决反对,认为制定这种苛刻的法制,不是兴盛教化的做法。

宣帝没有听从杨坚劝告,并且对他疏远、猜忌起来。所以,尽管杨坚的官爵是升了,但是宣帝对他的猜疑却是有增无减。特别是宣帝为政严酷,人心浮动,杨坚进谏,提高了声望,这更加加深了宣帝对杨坚的忌恨。

此后,宇文赟更是不问朝政,沉溺酒色,满朝文臣武将敢怒而不敢言。宇文赟不但不听忠臣劝告,反而觉得这皇帝当得太不称心如意。于是,他便想出了一个能够让自己逍遥自在的方法,那就是将皇帝之位让给年仅六岁的儿子。

宣政二年,只当了一年皇帝的宇文赟下诏传位于太子宇文阐,改元大象,将自己称为“天元皇帝”。当时,静帝宇文阐只有七岁,所以国家朝政大权实际上还是由太上皇宇文赟掌管,他这样做既可以尽情享乐,又可以免受临朝之苦,真是一举两得。

宇文赟曾向心腹毫不掩饰地说道:“我要在有生之年尽情享受这大好河山,尽情享受天下的美女,吃遍天下的美味。”

宇文赟住处称“天台”,日用什物都比天子的多一倍,还不许别人说“天”“高”“上”“大”等字眼。姓高的改姓姜,高祖称长祖。文武官员有事无事经常挨揍,每次一百二十棍,后来又加一倍,叫作“天仗”。后宫妃嫔也常常挨打,弄得人人屏息静气,惴惴不安。

朝堂上诛杀大臣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此时的杨坚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很快宇文赟帮杨坚下定了谋朝篡位的决心。事情的转折得从杨家和皇室的联姻说起。

宣帝不按封建社会的常规和制度行事,纵情淫欲。他除了立杨丽华为皇后外,另有三位宠妃,加上生了太子宇文阐的朱妃,也都封为皇后。这样,五位皇后争宠,互相指斥。

杨丽华为人宽厚,生性柔婉,不妒忌,所以,嫔御等咸爱而仰之。虽然如此,宣帝恨其父而忌其女,常常喜怒无常,昏暴不堪,有时便借故责备杨后,以至一次竟要赐死杨皇后。

杨坚夫人独孤氏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不顾一切急忙进宫,请求宣帝宽免。独孤氏跪地叩头,直叩得额破流血,宣帝才免杨后一死。

宣帝这样做,目的就是要压制杨坚。有时,宣帝生气时,便对杨皇后说:“一定要杀死你全家。”将对杨坚的愤恨之情表露了出来。

有一次,宣帝召杨坚入宫,他预先对左右侍从说,杨坚如果变色、恐惧,就杀死他。杨坚深知宣帝不仅对自己有猜忌之心,而且还有诛杀之心,自己处境十分危险。所以,他早有准备,入宫时容色自若,使宣帝无可乘之机,从而保全了自己。

惊魂未定的杨坚开始主动出击,因为郑译是周宣帝最信任的大臣,也是杨坚的同窗。于是,杨坚多次给郑译送去厚礼。杨坚私下请郑译帮忙,说道:“伴君如伴虎,我还是想调任外地,还请老同学帮忙,稍加留意,给我寻个机会。”

郑译也想为自己留条后路,找个靠山,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还不忘赞赏杨坚说:“以随公的威望,天下之人,莫不归心,一有机会,我一定面启皇上。”

宇文赟通过郑译知道了杨坚想到外地任职的事情,这也正好符合他的心意,于是当即任命杨坚为亳州总管。这样,宇文赟放心了,杨坚也安心了。

杨坚即将任亳州总管时,庞晃劝他就此起兵,建立帝王之业,杨坚握着庞晃的手说:“时机还不成熟啊!”至此,杨坚取周自代的愿望溢于言表。

可是,正当杨坚准备出征事宜时,宫里传出了消息,宇文赟病危。也正因如此,杨坚称病,没有离京出征。从这一刻开始,杨坚不再为北周宇文氏卖命了,而是明目张胆地为自己的前途谋划。事实证明,杨坚是直奔皇位而去的。

大象二年五月初十,宇文赟去了天兴宫,次日便因病回京。可能是由于平日里的荒淫过度所至,从此一病不起。

宇文赟预感到自己的病情严重,难以再好。于是,他急召亲信小御正刘昉、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商议后事。可是谁知,等到刘昉和颜之仪入宫,宣帝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不久便死了。

如果说周武帝的早亡,给杨坚建立新朝代提供了机遇,那么,周宣帝的病亡就为杨坚的英名和大业起到了推进作用。周宣帝荒淫无度、昏庸无能,必将有一位新皇帝来取代他,只是需要等待一个时机而已。

上一章
离线
目录
下一章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