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月31日夜幕降临前,英、德双方的二百多艘战舰、10万名左右的海军,在四百多平方英里的洋面上将要展开一场大战。
作为日德兰海战中的一名指挥官,英国海军中将贝蒂是“一个歪戴军帽的彪形大汉,或许是纳尔逊传统最够格的化身:他一身锐气,坚定不移;他不是学生,而是领袖。”他是一位有气度、有个性的指挥官。
面对此时已打响的海战,贝蒂在接到报告后,指挥所有舰只“处于全面待战状态”,他命令他的六艘战斗巡洋舰以每小时25海里的最高速度走在前面,向远方的德国舰队急速驶去。同时他的四艘较慢但更有威力的战列舰则落在了后面。贝蒂企图同包括希佩尔的“吕措夫号”在内的敌军五艘战斗巡洋舰交战,而牺牲了他在数量上近乎两对一的优势。
5月31日14时45分,第5战列舰队的埃文·托马斯少将收到报告,命令信号兵严密注视贝蒂的旗号。
托马斯少将负责指挥的是一支由4艘快速“无畏”级战舰组成的分舰队,这是配属给贝蒂的编队之一。当贝蒂带领他的战列巡洋舰向南-东南方向加速,企图切断敌人回基地的后路时,埃文·托马斯的4艘战列舰在转向时晚了几分钟。由于“雄狮”号烟囱冒出的浓烟从桅杆飘过,信号兵无法看清贝蒂发出的信号。直到5分钟后,托马斯才弄清楚贝蒂发出的命令。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使托马斯与贝蒂舰队拉开了距离。
贝蒂将军的第一个作战命令,被英国史学界称为“贝蒂的致命错误”。他应该等待托马斯赶上之后再采取行动。按杰利科的话说,这是为了取得重大战果而采取的一次失败行动。
但是,根据海军部的通报,德国公海舰队主力尚未出港。按照以往的经验,小编队的德国舰队在遇到英军主力时,通常总是迅速逃走。贝蒂认为他最多不过是碰上了德国的战列巡洋舰,而且数量只有5艘,自己手头的6艘战列巡洋舰足以应付这种局面。性情急躁的贝蒂觉得,争取时间比等待增援更为重要。
但这样一来,会使他失去了在战列舰数量上的优势。在即将到来的前卫作战中,他必须在暂时无法得到威力巨大的托马斯舰队支援的情况下,同5艘在技术性能和训练水平上略高于英军的德国战列巡洋舰进行单打独斗。因此,贝蒂必须为自己的错误行动付出惨重的代价。
希佩尔在收到报告后,也下达了战舰全速前进的命令。遵照舍尔的计划,舰队折向东南,向等在那里的主力公海舰队驶去。德国公海舰队的舰只以均匀的间距驶向目的地。舰上的官兵在各站位全神贯注,精神抖擞地迎接着一场大战。14时47分,贝蒂命令厄嘉 丁号水上飞机 母舰派出飞机进行侦察。但是水上飞机需要近20分钟的准备时间才可以起飞。
在一战爆发后,英国皇家海军很快认识到了舰载飞机的侦察作用,厄嘉丁级水上飞机母舰就是为了适应这一要求的产物。三艘海峡渡轮非常迅速地被改装为水上飞机母舰,为战场提供空中侦察。最初的改装十分粗糙,仅仅安装了飞机吊车和前部和后部用帆布与框架搭成的临时机库。由于在使用中出现了很多问题,所以每艘舰都进行了第二次更为彻底的改装,加装了更长的永久机库、更好的飞机吊车和一定数量的火炮。厄嘉丁级舰只在进行水上飞机起飞作业时,需要通过吊车将水上飞机吊到海面上,再令水上飞机自行起飞。当飞机返航后,也需要先降落到水上,再由吊车吊回船上,应用起来比较麻烦。
1914年12月25日,厄嘉丁级水上飞机母舰参加了对库克斯哈文的突袭。1915年2月到1915年3月期间进行了改装。
1916年的5月31日,它参加了日德兰海战,但是由于舰载机出现问题,使得贝蒂的分舰队失去了空中侦察能力。
14时52分,希佩尔发现通讯故障,并重新判读了易北河号的报告,继而转向支持易北河号。
14时55分,杰里科命令战列舰本队提速到18节。
15时10分,希佩尔舰队重新转向西北,以23节航速向英国人扑了过去。
这时英国的巡洋舰开始犯错误,他们的任务应该是侦察,并将对方舰只引向贝蒂的舰队。但是,辛克莱准将指挥着两艘巡洋舰与埃尔平号打得难解难分,古德诺海军准将指挥的第2巡洋舰队不久也加入了这场追逐战,你追我赶,一直向北开去。
这是英国的侦察舰队犯的一系列错误中的一个,宝贵的时间就这么被白白地消耗掉了。贝蒂将军在狮号战列舰的舰桥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但当他看到英国军舰所犯下的战略上的失误后,他的内心十分地焦灼,恨不得把辛克莱和古德诺两个人狠狠地训一通。他现在突然有一种鞭长莫及的感觉,他不耐烦的将望远镜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根据海战的常识,贝蒂将军已经命令全舰队南下,但敌方的位置和规模并不明确,巡洋舰也没有更新的情报送来。于是,贝蒂命令恩格丁号水上飞机母舰放出飞机,实施空中侦察。
恩格丁号的肖特184水上飞机已经起飞了,飞行员F.J.拉特兰,观察员G..S.特瑞温,开始报告:“云层高度100英尺到1200英尺,900英尺散布较多浮云,我们飞得很低,距离敌舰大约1.5英里,对方正转舵向北,防空火力纷纷射来,榴霰弹在空中爆炸。现在对方转过16个罗经点(180度),停止对我们射击。本机保持与敌舰相同的方向,距离3英里,天气开始好转,另一侧已经能望见我方战列巡洋舰队。”
飞机正在进行侦察时,很不走运的是,这时飞机的汽化器破裂了,拉特兰中尉不得不在水面降落,用一块胶皮暂时补上破洞。恩格丁号匆匆赶来,这次空中侦察只持续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实际上,拉特兰并没有看到德国的战列巡洋舰,只注意到了对方巡洋舰掉头回航,这是希佩尔命令他们往回重编舰列,集中力量准备进一步的交战。
除了空中侦察不是很顺利外,英国旗舰的信号员也犯了一个错误,虽然战列巡洋舰分队已经南下了,并将命令用电报传达给后面的第5战列舰分队。但是,根据本土舰队的规范,全舰队规模的转向或者变速命令必须用探照灯再重复一次。可是,在大战的关键时刻,狮号战列舰的信号员不知是由于紧张,还是忘记了,最终省略了这道手续。不过,即使狮号战列舰的信号员按照规范这么做了,巴勒姆也无法看见,狮号的瞭望员正回头搜索本土舰队的先导舰。当贝蒂的战列巡洋舰转向时,第5战列舰分队距离狮号4.5英里。指挥官托马斯少将根据自己的判断去“理解”贝蒂的命令:“让我们继续往北,两头包抄防止敌人逃往那个方向。”托马斯少将一边命令舰队追击,一边在暗自思忖着刚才贝蒂将军发出的命令,按照目前的战斗态势,托马斯越想越不对劲,突然,他醒悟过来了,于是他重新下令转向。不过时间以及过去了整整8分钟!此时两支舰队已经拉开10英里的距离,虽然4艘伊丽莎白女皇级战列舰重新以25节航速拼命赶路,他们强大的15英寸主炮要推迟20分钟才能派上用场。
15时20分,德国的塞德利兹号的瞭望员发现西方的海平面上有大片烟柱直冲云霄,熊熊的烟柱在不断地升腾着,蔓延着。
两分钟后,瞭望员开始认出英国战舰的三角桅杆,那是第二分队的“新西兰号”和“不倦号”战列巡洋舰,距离1.6万码。
不倦级是无敌级的改进型,加长了舰身长度,以求获得更高的速度。该级一共建造了3艘,包括不倦号、新西兰号和澳大利亚号。其中,澳大利亚号属于皇家澳大利亚海军所有,但在一战中随英国皇家海军作战,并接受英国海军的指挥。
“新西兰号”是于1910年6月20日在弗拉费德船厂开工的,1911年6月1日下水。1912年11月完工。在建造中,获得了新西兰政府的财政支持。新西兰号服役后,被编入英国第一战列巡洋舰队,1914年8月19日转入第二战列巡洋舰队。1914年8月28日参加了赫尔戈兰湾海战。1915年1月15日成为第二战列巡洋舰队旗舰,1915年1月24日参加了多格尔沙洲之战。1916年4月22日与澳大利亚号相撞,直到1916年5月30日才修理完毕,第二天,也就是5月31日就参加了著名的日德兰海战。“不倦号”是于1909年2月23日在达文波特海军船厂开工,1909年10月28日下水,1911年4月完工。服役后被编入第二战列巡洋舰队,1914年7月在地中海参加了围捕德国战列巡洋舰“戈本”号的行动,8月18日成为了达达尼尔海峡舰队的旗舰,1914年11月3日轰击了达达尼尔海峡堡垒。
1915年1月在马耳他进行改装,1915年2月20日回到本土,重新编入大舰队第二战列巡洋舰队。1916年5月31日,“不倦号”参加了场面宏大的日德兰海战。
此时,新西兰号和不倦号再一次以不屈的英姿出现在日德兰的战场上。一时间,急促的哨音在德国舰队的甲板上刺耳地响起来,将官兵们的心搅得越发的焦灼和紧张。
就在紧急的哨音吹响的时候,德国海军军官沃恩·海斯正躺在德弗林格尔宽敞的军官活动室里,手里端着一杯香浓的咖啡,轻轻地啜饮着。作为一名海军军官,拥有过硬的心理素质是非常重要的。大战在即,沃恩·海斯享受着这难得的宝贵时光。
将一杯咖啡一饮而尽后,沃恩·海斯放下了杯子,然后站起身,迅速地走出了军官活动室,随后便站在了桅杆顶端的火控室中。
沃恩·海斯通过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对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对身旁的军官说道:“荣誉和生命将取决于即将开始的恶战。”随即,海斯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
一时间,舰上的士兵们全部行动起来,观通兵、枪炮兵早已站在了各自的站位上,每个人的神色都非常的严肃,一丝不苟地静待着指挥官的命令,准备迎接一场激烈的战斗。舰桥上的海军们忙乱的脚步大约持续了一分钟的时间,此时一切都静了下来。除了大海的轻轻的波浪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定格了,全舰上下笼罩着紧张的战时气氛。
官兵们调整着观测仪和望远镜,放大15倍,能够看到德军的巡洋舰和鱼雷艇正在向两侧退去,海平面显得比较平静,光滑得就像一面大大的镜子。英军的巡洋舰开始露出模糊的舰影,接着德军注意到一些大家伙!只见6艘黑色、肩宽腰阔的战舰排成两列正向德军战舰这边急速地开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当战斗警报在超无畏舰厌战号上响起来的时候,英国海军少尉比克莫尔正坐下来,准备吃些东西。只见餐厅的桌子上有一杯咖啡、一小块涂着黄油的面包。比克莫尔刚要吃一口面包时,突然,尖锐的军号急促地响起来了,听声音是“战斗准备”的信号。比克莫尔听到军号响起后,第一个反应是一愣,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而是一边继续悠闲地喝着咖啡,一边心里在纳闷:“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演习吗?”正当他心里正纳闷的时候,他突然发觉这次的军号声跟平时的好像不太一样!
“不好,有情况!”比克莫尔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里突然一惊,他立即放下手中的咖啡,以最快地速度跑到了炮位上。只见贝尔蒂·派克尔已经来到了站位上,他是在听到号声后,就迅速地来到站位上了,反应十分地快。
15时25分,英国海军也辨认出德国舰队的轮廓,他们将这一敌情立即上报给贝蒂中将。贝蒂决定从尾部横切对方的舰列,此刻只等第5战列舰分队赶上来加强一下火力。英国战巡正以28节的航速前进着,而托马斯少将的伊丽莎白女皇级战列舰最高航速才24节,此刻还有6英里远,于是两支舰队的距离再次拉大了。
此时,英国战舰排成了两列,一侧是狮号、皇家公主、玛丽皇后和虎号,另一侧是新西兰号和不倦号。贝蒂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根本无法切断德军的后路。
15时32分,贝蒂和希佩尔都发现了对方的舰队。贝蒂的战列巡洋舰舰队由狮号带领,皇家公主号 、玛丽女王号 、虎号、 新西兰 号、不倦号随后跟进。
希佩尔舰队由战列巡洋舰 吕佐夫号 带领,战列巡洋舰得弗林格号、塞德利兹号、 毛奇 号、冯·德·坦恩号依次跟进。
15时33分,第二战巡分队开始转向,跟在第一分队之后排成单列前进。第二巡洋舰分队则率领着第9、第13驱逐舰分队冲在前头。英国战列巡洋舰的枪炮官们开始不停地咒骂起来,在驱逐舰喷出的油烟中,他们拼命地试图估测德国战舰的距离。与此同时,德国舰队开始转向东南,战列巡洋舰将速度减到18节,等待第二侦察舰队的三艘巡洋舰开上来汇合。此时,埃尔平、法兰克福和皮劳正在向水上飞机开火。希佩尔明确自己的任务就是充当诱饵,于是他命令舰队掉头南下,寻求舍尔的主力舰队接应。对于贝蒂的性格,希佩尔是比较了解的。在1915年8月打响的赫尔戈兰湾的战斗中,贝蒂曾经指挥他的战列巡洋舰冲进雷区去追赶德国的巡洋舰。虽然事过境迁,但是贝蒂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不管前面是不是陷阱,贝蒂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包围圈的。
想到这里,希佩尔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果不其然,贝蒂的中队希佩尔率领的舰队后面尾随着,双方的舰队开始一点点地拉近了,在双方舰队距离13英里时,炮手们开始跃跃欲试了,一枚枚粗大的穿甲弹被填进了炮膛,炮塔开始转动起来,炮筒升至最大的仰角,不怀好意地指向要攻击的目标。损管队此时也已经各就各位了,舰上的医疗官们也一切准备就绪,严阵以待,准备抢救伤员。他们的心里都在默默地祈祷着“上帝保佑”,并在胸前不停地划着十字。
当双方的战舰呈同向异舷机动势态时,希佩尔在2.1万码处首先开炮,发起进攻。这位德国海军上将主要关心的是英国13英寸半和15英寸炮群,对付他的11英寸和12英寸的大炮。随着一声“轰”的爆炸声,期待已久的战斗终于打响了。这是继1915年1月24日多格尔沙洲之后,双方战舰重新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相互打量,希佩尔要挽回名誉,贝蒂则要补偿上次海战的遗憾,11艘巨舰在轰隆隆的炮声中逐渐地拉近距离,沉重而缓慢,就像命运的脚步一样令人不可抗拒。
“我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塘鹅号驱逐舰上的一个19岁的少尉说,“很难形容当时的感受,就像一场板球比赛,轮到你挥拍了,想到的就是要尽量将比赛做好,不要去考虑什么后果。一切都取决于自己,没有人会害怕,没有人会想可能被击沉,在这紧要的关头有太多别的要紧事。”
舰上的每个人,从锅炉工到指挥官心里都非常地清楚,他们正要参与一次敌我双方难得一遇的海战,这样的机会从开战伊始就在每个人的大脑中盘旋着,无数次的计划,无数次的在内心里祈祷。从维多利亚时代起,大不列颠帝国就牢牢掌握着海权,他们不能放弃,也不会放弃。
此时此刻,英国皇家海军的6万名官兵和公海舰队的4.5万名官兵都在期待着,医生开始检查氧气面具和急救箱,炮手把棉球塞进了耳朵。他们心里清楚,大战就在眼前了。对于即将到来的海战,双方的水兵们都绷紧了心弦,年轻的士兵额头上早已布满了汗珠,但是他们却毫无察觉,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的敌人身上,他们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幸运之神这一次能站在他们的一边。
“幕布已经拉开,演员都已就位。”斯查克中尉是瓦格纳的崇拜者和仰慕者,他像一位戏剧表演者在诵读,“我似乎看到古代勇者的英灵正在远处浪尖上出没,在炮筒前方闪耀,在云层上低语,评论我们这代人的价值。”大部分水兵早已下定了决心,面对无情的炮火,他们没有选择,更没有退路。
大战就在眼前,新西兰号的约翰·格林中校此时正在整理着一条黑白两色的草裙,那是1914年一位毛利酋长送给该舰的,据说可以避邪。约翰·格林中校非常珍惜这条草裙,出航执行任务时就会把它带在身边,呵护有加。
而此时,前任第一海务大臣的长子乔治少尉,正在抱怨着长官不准他把心爱的摄影机搬到炮塔里来。“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我要记录下这一历史时刻。”乔治说道。透过战位旁狭长的观察口,他也许可以记录下本世纪最为珍贵的片断。
但是,长官的无情的拒绝打破了他的美梦。这艘舰船射击指挥站里的一位军官不无调侃地说道:“汉斯终于出来了,现在我们面对面站着,等待距离逐渐拉近。即将发生的一切冷酷而机械,那局面不会像陆地的战斗那么血腥,不会有刺刀见红,只有精确的计算和校准。”希佩尔在吕佐号的控制室中,认真地交代着开火射击的每个环节。这时候任何错误都将造成不可弥补的错误!
他密切地盯着不远处的狮号战列舰,此时德国战舰排成两列平行前进,方向东南,英国人在右舷。打头的是三艘玛丽皇后级,然后是一艘虎级,最后是两艘不倦级战列舰。德国公海舰队的舰列依次是吕佐、德弗林格尔、塞德利兹、毛齐和冯·德·塔恩。
此时,双方的距离为2.05万码,差不多是吕佐和德弗林格尔的极限射程,而英国的不倦号和新西兰号的射程只有1.86万码左右,其他英国战巡的13.5英寸炮可以打到2.3万码距离,虎号可以达到2.4万码。
希佩尔和他手下的军官们都感到十分的纳闷,为什么英国人还没有开火呢?显然他们的13.5英寸炮具有更远的射程。
为了获得更好的射击距离,希佩尔舰队用最快的速度通过危险区域。在4时45分(柏林时间)他下令向右舷转过2点,进一步拉进双方的距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直到1.8万码,对方依然保持着缄默。
对于英国皇家海军而言,交战距离就是生命,将距离拉近得越短对他们越为有利,而对于德国海军而言距离才意味着安全,能让他们远距离炮战能力得到完美发挥的适当距离是胜利的保证。狮号上的贝蒂将军正在焦躁的等待着,射击观察员还是没给出信号,说明德国人已经进入射程,到底是怎么了?查尔莫尔斯中尉此时就在舰桥上,此时的海面上,可见度一会好一会坏的,这是北海夏季非常典型的天气,薄雾有较大的湿度,阳光很难穿透。
由于海上天气的原因,战机瞬息万变。此时,西方的天空非常的晴朗,蓝天白云,地平线很是清晰,希佩尔舰队的侧面轮廓完全被捕捉到,对方的弹着点也很容易辨认。可是贝蒂舰队只能看到德国舰队模糊的轮廓,无法进一步辨认细节,测距员报出的读数比实际距离大一些。了望哨站在夜风习习的平台上,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海面上的情况。他们都是一些乳臭未于的年青人,大海中奇怪的光晕常常是使他们产生错觉。视界中的洋面很是模糊,浪飞雾涌,就是一些富有经验的老海军,也时常为这种变化莫恻的虚境所捉弄,陡增不少的烦恼。
交战在即,紧张气氛在迅速地增加着,沃恩·海斯在那最后几分钟已经将射击指挥仪牢牢地锁定皇家公主号,就等着旗舰下达发射的命令。
舰队指挥官一再地提醒了望,让他们一定要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
“15000码”,一位指挥军官最后一次报出读数,听到前方一声低沉的咆哮,抬头望去,吕佐已经发出了第一炮,左舷接敌的旗语升起。
只听这位指挥官大叫一声:“穿甲弹射击!”于是炮弹像轰雷一样出膛而,后面的战舰依次开火,敌人舰列中腾起的黑色烟云中点缀着暗红色的火焰。
“轰,轰,轰”,又是一阵巨大的齐射炮鸣,轰然出膛的穿甲弹刺破空气飞向目标的样子是无法看到,但战舰齐射的舰炮焰火中,那巍然庞大的战舰竟然在强大的后坐力作用下狠狠一挫,就可以想象这些动辄数百公斤的炮弹以每秒钟数百米的速度撞击在战舰上会是什么样子,猛烈爆炸开来会有什么威力。一时间,舰上、海上血肉横飞,到处是漂泊的船板和断残的肢体,鲜血染红了海面。
15时48分,德国舰队开火,落下的炮弹纷纷打碎了笼罩海面的薄雾。半分钟后,英海军狮号的炮弹向对方飞去,接敌的信号旗同时升起。德国战舰从左至右依次分配火力,各自盯着对方舰列中相等位置的对手开火,只有最后的冯·德·塔恩例外,由于数量上少一艘,它瞄准英国舰队最末尾的不倦号射击,新西兰号则被忽视了,与虎号一起向毛奇号发起了进攻。
“毛奇号”是1908年德国造舰计划中的G号重巡洋舰,即战列巡洋舰。它是为了纪念普鲁士和德意志总参谋长、著名军事家赫尔穆特·卡尔·伯恩哈德·冯·毛奇,亦称老毛奇。1908年12月7日,毛奇号在汉堡的布洛姆·福斯造船厂船台上安放了第一根龙骨。该级舰的另外一艘以普奥战争和普法战争中的普鲁士将军奥古斯特·卡尔·冯·戈本命名的。尽管这两艘军舰在同一家船厂建造,但是自从正式服役后就再也没有一起战斗过。毛奇号随公海舰队转战大西洋,在随后的日德兰海战中,它中了4发炮弹,后在吕佐号被击沉后担当过希佩尔的旗舰。当然,这是后话了。
15时49分,德国战列巡洋舰队的大炮射出了第一批炮弹。炮弹尚未落下,只见远处的英国军舰的炮口处,大团的浓烟挟着桔红的火焰喷射而出,向德国的战舰飞啸而来。英国人也开火了。
贝蒂和希佩尔舰队间的海上决斗开始了!齐鸣的炮声就像炸雷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响彻天空,每一轮的齐射都是一次地动山摇般的轰响。
贝蒂将军集中前面两舰的火力攻击吕佐号,开战伊始,英国人表现有些欠佳,第一批炮弹纷纷从德国战舰的头顶呼啸着飞过,没击中目标,浪费了不少炮弹。当然是测距仪出了问题。
“左舵!”英国虎号战舰的指挥官下达了舵令。接着,他又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准备射击!”
得到命名后,战舰立即转向,主副炮一起转向左舷。炮弹的闪光越来越密,近失弹落在德国战舰的四周,掀起了一排排白晃晃的水柱。
位于德国舰列另一侧2200码的雷根斯堡号,此刻被巨大的水柱和爆炸包围住了,场面甚为壮观!其处境比战列巡洋舰更加危险,英国的虎号战列舰现任是找错了对手,它向这条轻巡洋舰射击了足足10分钟。
此时的战场态势对希佩尔非常的有利,他的舰队不仅背对着太阳,而且被一层薄雾笼罩着,而随风飘动的煤烟和和炮口硝烟的混合物,更是降低了英国海军的能见度。双方位置的差异,使希佩尔率领的舰队占了不少便宜。德舰的第一批炮弹就击中了贝蒂舰队,炸起的钢铁碎片满天飞舞,打得舰桥咽咽直响。而贝蒂的炮弹却越过了德国舰队,落到了远处的海面上,掀起了巨大的水柱,最终沉入了海底。
德国的重型水面舰艇采用了新式的全舰统一方位射击指挥系统,所有的火炮齐射时,弹着点散布较小,射击效果好。
在大战最为关键的时刻,英国战舰还出现了信号错误,结果造成狮号和皇家公主号战列舰向同一目标开炮,而实力最弱的不倦号却被派出与冯·德·坦恩号进行对决。冯·德·坦恩号战列巡洋舰的设计是用来与英国的同级军舰竞争,是一艘真正的战列巡洋舰。因此在其火炮配置和布局上,可以看到与无敌号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不同的是用280毫米克虏伯炮来对付英国的304.8毫米的维克斯炮。280毫米克虏伯炮,炮管长11.2米,重44吨,仰角可达30度,有效射程19760米,炮弹在3000米内可穿透65.8厘米的钢板,每分钟可发射1至2发炮弹。实战结果证明,德国的大口径海军用火炮在射速和命中率方面的优势,足以抵消与英国海军炮之间这一点点差异。
此时,德海军将军希佩尔站在“吕措夫”号的舰桥上,审视着整个战场。在双方刚刚交火时,希佩尔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毕竟战舰所面对的英国舰队,在数量上有6比5的优势;在吨位上,有百分之三十的优势;在速度上,至少有2节的优势;在火力上,他的16门12英寸火炮和28门11英寸火炮,要对付32门13.5英寸火炮和16门12英寸火炮。
在敌人战列巡洋舰后面,还紧跟着4艘巨无霸般的重型战列舰,那上面一共有32门15英寸的巨炮。战事如果处于胶着状态,那么不到半小时的时间,15英寸的炮弹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情况就会大为不妙啊。
“决不能减速。”希佩尔心里暗自盘算着,“现在只能仰仗坚厚的装甲和战场上的运气了,如果哪一艘军舰受伤失速,那么只好听天由命了。哪怕只剩下1艘战舰,只要挺过1小时,舍尔的舰队主力就能赶到,那时候就可以回头来与英国人血战异常了!”
久经沙场的希佩尔面对激烈的战争,表现得非常沉着冷静,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铤而走险的。与自己的老对手鲁莽的贝蒂将军相比,他冷静、沉着而机智。
双方大炮仍在相互齐射着,一排炮弹打来,在“吕措夫”号的舷侧激起了一个个高高的水柱。硝烟在战舰的上空不断的聚集,越来越浓烈。
透过散去的硝烟,希佩尔发现,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雄狮”号,贝蒂的将旗正在“雄狮”号的主桅上迎风飘扬。
仇人见面,分为眼红。希佩尔立刻下令:“发信号,让‘毛奇’号和‘塞德利兹’号集中火力,先打‘雄狮’号!”
一排炮弹打来,轰然一声巨响,一发炮弹命中了“雄狮”号的前甲板,“雄狮”号舰艄向下一沉,前甲板上一座副炮炮塔瞬间飞上了天空。一团团的蘑菇云配上漫天的碎片,飘飘洒洒,令人汗颜。在大炮的轰击下,桅顶也被无情地炸飞了,钢铁破片像雨点般地落满了上层建筑。主桅猛烈地晃动着,犹如一株高大的棕桐树,遭到了台风的疯狂袭击。
对于突如其来的打击,贝蒂感到有些不安了,他在舰桥上来回地走动着,想着应对之策。面对当前的战势,一名海军上校上前低声请示道:“将军,是不是稍等一下,等托马斯将军上来。”
为了赢得时间和转变对己方的不利态势,贝蒂停下了脚步,猛一回头,对这位海军少校坚决地说道:“不!继续追击。向全体战舰发出信号,不得减速,全速追击!”
语言未落,随着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又一发来自“毛奇”号的炮弹命中了“雄狮”号的后甲板,“雄狮”号的两门尾炮顿时成了哑巴。现在的形势是越来越危急了,但在短暂的互射中,德海军的射击技术明显地胜过英海军。
贝蒂原先的计划是打算在1.8万码的距离上充分利用13.5英寸舰炮的射程优势,由于测距上的失误,这种优势已经荡然无存了,德国舰队的305毫米主炮射速更高,不但先发制人,而且光线对他们也是十分的有利。他们浅灰色的舰影在深色海平面和薄雾中若隐若现,轻微的西风将英国军舰吹出的烟也飘向了两军中间,这就更加模糊了英军炮手的视线。在火力的分派方面,英军也发生了一些的错误。英军国虽然比德军多了一条战舰,但是沃恩·海斯惊讶的发现,德弗林格尔好被忽略了,这使德国炮手变得冷静了下来,他们开始像炮术演习一样,对英国战舰进行了从容的瞄准射击。测距仪一下子将英国战舰放大了23倍,德国人一向强调的射速和命中率开始发挥了重大效果,炮弹落入海中所引起的冲天水柱,重重地砸向英国的战舰,英国舰列瞬时间被200英尺高的水柱包围了!
15时51分,狮号和皇家公主号刚射击过几轮后,就分别被击中两次,后者的A炮塔暂时失去战斗力(其中一门炮在10分钟后重新投入战斗)。虎号战列舰更被击中四次之多。
15时52分,毛奇战列舰的两发280毫米炮弹击中它的舰桥,损害不大,不过很快下一轮炮弹到了,虎号战列舰的舯部和艉部炮塔几乎同时中弹,立即失去作战能力。每次发射每座炮塔的一侧火炮,下一轮再使用另一侧火炮,因此对4座炮塔的毛奇号而言,一轮齐射是4发炮弹。
在15时54分,距离降低到12900码,德国战舰150毫米副炮也开火了。玛丽皇后的枪炮官还没有意识到火力分配是否有错误,依然大声的命令着:“瞄准目标!瞄准目标!”
“开炮!”当塞德利兹号从浪谷中跃起时,舰炮开始喷出了道道桔红色的火球。甲板上翻起团团白色的硝烟,经风一刮,四下乱窜飞舞着,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
德舰开炮还击,炮弹落到了英舰的四周,炸起了无数的水柱,犹如海上冒起的喷泉一般。此时的大海,已经疯狂到了极点,驱逐舰只拼命挣扎,也无法进入发射阵位。双方相距很近,炮战激烈地进行着。塞德利兹号的上层建筑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将海面映射的通红。浓浓的硝烟直冲云霄,将上空浸染地越发的灰暗。
此时的塞德利兹成了一座烈火地狱,在甲板上,数百名水兵的死尸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连炮管也尽染了血水,挂上了残缺肢体,惨不忍睹。火苗从钢板中窜出来,整个战舰都被浓烟烈火笼罩着。
15时55分,一发13.5英寸炮弹击了中塞德利兹号的舰桥下方,穿过一个煤舱后爆炸,使一些舱室受到了损坏。
两分钟后,第二发炮弹落在了Y炮塔上,穿过9英寸的装甲防护后在内部爆炸,引燃了4枚发射药,新安装的防爆门发挥了作用,将火焰隔在了弹药库外。但这座炮塔顿时也失去作战能力。在多格尔沙洲之战中塞德利兹号后部炮塔共有62枚发射药被引燃,所有炮手非死即伤。
15时57分,贝蒂下令向右舷转过两点以拉开距离,与此同时希佩尔也下令向左转过一点以扰乱对方测距。
15分58分,玛丽女王号击中塞德利兹号,使其一座炮塔失灵,玛丽女王号此时已经完全侧射了。
15时59分,玛丽女王号命中得弗林格号,但也被对方命中一弹。得弗林格号是由布卢姆·沃斯船厂建造的,于1912年1月17日开工,1913年7月1日下水。1914年9月1日完工,1914年11月开始服役。在日德兰海战中,得弗林格号被击中多次。得弗林格号是德国海军的精华之一。该级舰采用平甲板舰型,主炮沿甲板中线布置,与同时期的英国和美国主力舰的结构很相似。采用油煤混合燃烧动力。得弗林格号名字来源于17世纪的勃兰登堡选帝侯的手下陆军元帅乔治·冯·得弗林格男爵。在这关键时刻,德军战列巡洋舰优良的装甲防护开始发挥了作用。在远距离的射击中,英军的穿甲弹显得无能为力,炮弹往往在坚厚的装甲上一碰,便被弹开了,落入水中爆炸,掀起巨大的水柱,就像海面上突然冒出的一朵朵白色的花一样,甚为壮观,让人惊骇,但是对优良的装甲防护战舰来说,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即使是直接落到德国军舰的甲板上,也往往不能穿透主炮塔厚厚的装甲。因此,这种爆炸只是给德国军舰甲板造成一些轻微的破坏,而不能带来致命的威胁。
相反,几乎每一发德军的炮弹命中,都能轻易穿透英国军舰的炮塔装甲或主甲板装甲,在军舰内部发生爆炸,从而造成可怕的破坏。英国造舰理论的两条原则:“速度就是装甲”,“大口径火炮是胜利的关键”,现在正在被德国的炮弹打得支离破碎。在强烈的炮火轰击下,英舰体破损非常严重,人员更是死伤无数。斜桅杆和前甲板被击得粉碎,窟窿眼之多如马蜂窝一般。
16时,当希佩尔将军把3艘主力战舰的炮火,统统集中到贝蒂头上后,在短短几分钟,“雄狮”号被接连中弹。硕大的战舰在重磅炮弹的打击下颠簸异常。紧接着,一次致命的打击瞬间降临了,开始奏响一场悲壮的序曲。
“雄狮”号战列舰中部炮塔,是一座装有两门340毫米主炮的大型炮塔,炮塔由25公分以上厚度的钢甲严密地保护着。在炮塔内部狭小的空间里,数十名英国炮手在炮塔指挥官F·J·哈维少校的指挥下,不停地忙碌着。发射药燃烧的热量,使炮塔很快变成了火势熊熊的大火炉,尽管炮塔上的排烟扇不停地旋转着,但是炮塔里仍是热得让人无法忍受,一些光着膀子、浑身大汗淋淋的水兵们还是坚持着战斗在各自的岗位上。
哈维少校将整个身体都伏在观察窗上,分辨着弹着点,并不时向他的炮手们下达着修正口令。
又一发炮弹装进了炮膛,一名炮手抓着发火绳,等待着哈维下达发射的命令。然而就在这时,一发来自“吕措夫”号的炮弹,准确地命中了炮塔的顶部。这发半吨重的炮弹穿透了25公分的炮塔装甲,落入了炮塔的内部。随着一声巨响,炮塔内弹片横飞,在强大的气浪和剧烈的震动下,炮塔内所有的人都被震昏了,非死即伤。哈维少校被气浪掀起来,重重地摔在了下来,昏了过去。
几秒钟后,哈维艰难地睁开了双眼,身侧的炮尾替他挡住了致命的弹片,但他的双腿却不知飞向了何方。整个炮塔变成了悲惨的地狱一般,四周的钢壁上嵌满了炮弹的碎片和炮手的血琳琳的血肉,舱室内浓烟滚滚,令人窒息的硝烟中传来了几声垂死的呻吟声和凄厉的惨叫声。爆炸后引起的大火,无情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似要把钢铁战舰迅速地吞噬。
哈维非常吃力地转过头,就在这转头的瞬间,他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爆炸炸开了炮塔的炮闩,使火药袋着火了只见一条巨蟒般的火舌已经燃烧到了弹药舱通道口的附近,钢制的通道泛出了可怕的暗红色。
“不好!弹药舱!”头脑还算清醒的哈维立即意识到,此时舰上的形势非常危险!久经沙场的哈维深知其中的厉害。只需几十秒钟的时间,火焰就会穿过通道,烧到甲板下的弹药舱,那么一场可怕的大爆炸就会将整个战舰连同所有的乘员,送入另一个世界。作为一个勇于牺牲的军人,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一想到这里,哈维的心就像点着的火一样,他不顾身负重伤,而是以无比顽强的毅力,吃力地撑起沉重的身子,向不远处的注水阀艰难地爬去,在他的身下和身后,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迹……
但是,失去双腿的哈维,任凭怎样的努力,都无法赶上火势的无情蔓延。他的心越发的焦灼起来,头上致密的汗珠淋漓而下,迷蒙了他的双眼,但是他已经顾不上擦了,内心焦急的火焰已使这些汗珠变得异常的冰冷。
在异常紧张和慌乱之中,一个悬在空中的钢管重重地碰上了哈维的前额,他抬头一看,这个钢管正是通向损管舱的传令筒。
“噢,上帝!”哈维的内心一阵狂喜,在危机时刻,这个传令筒就像一棵救命草一样,这是多么令人感到惊喜的事情。
哈维立即鼓起了精神,他双手用力地抓住了传令筒,把整个身体悬吊起来,对准筒口,吃力地下达了他一生中的最后一道命令:“放水!”
水兵接到长官的命令后,毫不迟疑地打开了阀门。只一瞬间,一股汹涌的海水,如洪水猛兽般从注水口奔入炮塔,迅速淹没了炮塔内的一切,淹没了垂死的英雄的哈维少校,淹没了哈维战友们的尸体,淹灭了肆意燃烧的火焰,也淹没了正在逼近“雄狮”号战列舰的死神。在一个无畏的灵魂面前,死神的阴谋没有完全得逞。
哈维少校用自己的生命和强烈的责任感,拯救了战舰,拯救了他的司令官。战后,哈维获得了英国海军的最高荣誉,一枚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这也是本次战斗中的第一枚。
当火焰蔓延到弹药库时,门刚好被关上,一些战死官兵的手还紧紧地抓在把手上。火焰所到之处,无人幸免,无人能够逃脱死神的魔掌,包括在逃生舱口的中尉医疗官和他的担架队也被无情的杀死,他们都是被高温的气体瞬间吞没的,衣服布料还未开始燃烧。死者最后的动作往往是用手护着自己的眼睛,以至死后,他们的面容依旧栩栩如生。
“吕措夫”号的炮弹又一次命中“雄狮”号,剧烈的震动使贝蒂差点摔倒在甲板上。此时的贝蒂还不知道“雄狮”号中部炮塔内所发生的一切,但是舰艇的状态使他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由于几百吨的海水涌入了舱室,战舰猛然失去了所应有的速度,逐渐地脱离了战列。
贝蒂再一次审视了战场态势:远方,希佩尔的军舰上不时冒起了黑色的烟柱;后方,托马斯的战列舰越来越近,几十公里外的杰利科舰队更使他有恃无恐。贝蒂不愿意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退出战斗。于是,他再次下达了命令:“追击!”但见英战舰尽力开足了马力,向德舰不断地逼近。
此时,希佩尔对自己的舰队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但是,希佩尔十分清楚,他的使命是诱敌歼灭,仅仅凭借他手上的几艘军舰,不可能完全吃掉当面的英军舰队,希佩尔必须把敌人拖到舍尔的面前。
于是,希佩尔向舰长们下达了新的命令:与英舰继续保持火力接触,并集中火力,攻击英舰“不倦”号和“玛丽女王”号。他的计划是他要乘敌人的战列舰赶上来之前,再狠狠地敲打一下老对手贝蒂。
在16时,吕佐战列舰第一次中弹,舰桥前部中弹,没引起重大损伤。这并未影响双方不断升温的激战,德国战舰每隔20秒钟就向对方射出一轮炮弹,英国战列巡洋舰奋力还击着,眼前的海面就像一片片弹幕布成的水域森林。
在狮号的舰桥上,查尔迈尔斯发现吕佐的炮火越来越准确:英方第一发炮弹从德军舰的官兵头上飞了过去,不过以后4分钟被击中2次。
当时英国舰只正全速前进,巨大的风声、机器的轰鸣和舰队自己的炮声,以至爆炸声都被掩盖过去。舰体四周到处是冲天的水柱,高过烟囱,然后就劈头盖脸的泼到身上。偶尔眼前亮光一闪有东西过去,那是四散乱飞的弹片。他没有意识到德国的主炮普遍采用集中的射击指挥仪,在齐射时命中概率更高,英国的斯各特指挥仪性能稍好,但一直到日德兰开战前才意识到指挥仪的重要性,仅有爱尔兰号和阿金库尔号两艘战列舰完成了安装。
16时03分,更大的灾难发生了,18750吨的不倦号被击中。新西兰号上的鱼雷官报告说:这艘舰的后部中弹,大约集中在主桅和后部炮塔的周围,上层建筑后部冒出大量黑烟,没有观察到火焰,英国舰只以为是交通艇在燃烧。这时我们已经向左转舵,它没有跟上来,也许是转向装置发生故障,两舰的距离逐渐拉大,直到距离我舰右舷500码时,它再次中弹,一发在舰桥,一发在前炮座,炮弹爆炸了,然后一切安静下来,大约有30秒钟。既没有烟也不见火,然后从前往后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稠密的黑烟和爆炸的闪光把战舰完全淹没,各种东西都被炸到高空,一条50英尺蒸汽推动的哨艇肚皮朝天,足足被炸到200英尺高。这让人不禁想起丘吉尔在议会的演讲,无畏舰之间的战斗并不像两名身着重铠的中世纪武士用利剑互砍,而是两个蛋壳在用重锤互砸。1015名官兵就在爆炸中消失了,德国的S68号鱼雷艇事后从点缀着数千条肚皮朝天死鱼的海面上,打捞起两名大难不死的幸存者。
冯·德·塔恩号在17700码到13450码的距离上,累计发射了280毫米炮弹52发,150毫米炮弹38发,此刻甲板上欢声雷动,他们击沉了不倦号!
当消息传到希佩尔那里时,他用怀疑的眼光透过望远镜仔细搜索着海面,一连数了好几遍,果然,英国战舰只有5条了。希佩尔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赞许的点点头,没说什么。
战斗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不少参加者并未意识到不倦号战列舰已经被击沉。就连离不倦号最近的新西兰号战列舰也只有部分人注意到这一情况。
一位军官向舰长报告说:不倦……被击中。于是新西兰战列舰将炮口转向德国舰列最末的冯·德·塔恩号。这时狮号战列舰再次被击中,皇家公主战列舰也着火了,贝蒂将军决定派出驱逐舰争取一点转向的时间。就在他向第13驱逐舰支队发报前,吕佐号的一发炮弹准确的擦过主桅,天线不翼而飞。此后的命令只能用灯光告诉皇家公主号,再用电报发给全舰队。
16时04分,毛奇号战列舰在11500码到10400码的距离上向皇家公主号战列舰射出4发鱼雷,但命中率不高。
16时05分,不倦号右舷被冯·德·坦恩号用11英寸火炮命中三次,舰上一时间失火多处,多名官兵被炸死炸伤,舰员已失去了战斗能力,不得不退出战斗。在战舰撤离过程中,前炮塔附近又被击中两次,短时间后不倦号战列舰发生大爆炸,舰体受到重创。附近船只上的人们惊呆地看到,“各种东西都被炸到高空,一只五十英尺蒸汽推动的舰载水雷艇……被炸到约二百英尺高。”舰上的1017名官兵仅有少数幸存下来。
希佩尔的战术运用得当,仅用20分钟就改变了双方的力量对比,此时的贝蒂不得不用四艘伤痕累累的战列巡洋舰迎战希佩尔的五艘尚未严重受创同类舰只。当时此时第五战列舰分舰队,即 巴勒姆号 、 马来亚号 、勇士号、厌战号战列舰及时赶到,这几艘战舰在1.9万码外使用其15英寸火炮迅猛开火。
杰利科上将派遣第三战列巡洋舰分舰队在 胡德 少将的率领下前往支援贝蒂,同时杰利科还立即向海军部发去正式电报“舰队作战在即”。在遥远的沿英国锯齿状海岸的各地军火库、船厂、医院全部立即投入早已准备就绪的紧张行动。
16时10分,狮号战列舰的无线电被摧毁,只能用灯光信号与皇家公主号联系。
16时11分,狮号注意到舰艉有鱼雷轨迹,另一发从皇家公主的舰底擦过,不知为什么英国的了望哨认为那是来自未交战的右舷,此时在英国舰列左舷的Landrail号驱逐舰也报告鱼雷轨迹,同时声称发现潜望镜!这条子虚乌有的情报让贝蒂觉得自己正成为潜艇的目标。几分钟后,两支舰队的距离逐渐拉开,炮手发现炮弹总是过早落下,他们先是瞄准对方水线,接着是瞄准炮塔上部,最后干脆瞄准桅杆,双方都无意在胡乱对射中浪费炮弹,密集的炮声不久即告平息,水手们急着修补,灭火,为下一轮的较量做准备。
当前卫舰队打得热火朝天时,杰利科的本土舰队还在后方40英里处待命,这位以谨慎小心著称的海军上将通过零零碎碎的无线电信号大致了解前方的战况。
早在14时20分,当加拉蒂的电报发到时,本土舰队的主力离3点预定的位置还有19英里远,先前的补充燃油检查渔船耽搁了太多时间。不过根据电报,德国人只有些轻型舰只,光靠贝蒂舰队就能切断对方后路,将其赶进斯卡格拉克海峡。因此杰利科迟迟不根据预定计划送出胡德少将的第三战巡分队。第三战巡分队包括无敌、不屈、不挠3艘战舰。
此时,整个舰队依然以15节航速走着之字型前进!海鸥追逐着数百米长的尾流翩然起舞着。如此壮观的场面,让很多英国水兵们都情不自禁的呼喊起来,那种兴奋的心情难以言表。
但是,作为整个舰队的指挥官,杰利科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因为到现在他也没收到德国舰队是否离开锚地的正确情报。
杰利科反复看着桌子上的海图,又用两脚规测量了几个距离,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出一个决定前,他必须确定一件事情,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德国人到底从锚地出来了没有,贝蒂率领的舰队是他抛出的诱饵。如果德国人真的出来了,那么贝蒂和他的舰队就会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但是,如果没有出现,那么他们也可以引开德国人的注意力,让大舰队主力在这里多待几天不至于过早地暴露。
就在杰利科一时难以作出决断时,这时,一个年轻的通讯官急匆匆的跑到了舰桥,向杰利科敬个标准的军礼后,汇报到:“将军,指挥部来电报,他们说目前还没有确定消息,不过半小时前监测到威廉港碧玉锚地的旗舰呼叫编号还在,而且威廉港的天空因为没有任何云朵,侦查飞机还没靠近侦查就遭到了德国巡逻机的拦截,也无法确定情况如何。”“不能确定?”杰利科反问道,口气中充满了不满。
在15时43分时,加拉蒂号的第二份电报传来,报告德国舰队出现,本土舰队开始提速至17节,15时02分他们开始向东南偏南方向直冲合恩礁而去,前卫的巡洋舰群开始散开,将侦察范围增大到16英里。几分钟后,英国东岸的无线电测向站发来埃尔平和B109的位置报告,这一测定位置的优势是德国人不具备的。
在15时15分,贝蒂向杰利科上将报告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杰利科发现双方距离不是预定的60英里,而是71英里(其实他们对自己位置的估算都是错误的),当然这个数字并没使杰利科上将感到不安,根据加拉蒂的电报,德国舰队正与第一轻巡洋舰分队缠斗着向西北方向开去,而贝蒂此刻正以23节航速向东北方向插上,预计下午16时左右这些德国轻型舰只将被本土舰队的前卫巡洋舰发现。
15时40分,贝蒂发来紧急电报,正咬住五艘德国战巡向东南方开去,看来本土舰队是无法插手了。16时05分,胡德少将的第3战列巡洋舰分队开始以25节航速离开主力舰队,抢去支援贝蒂舰队。实际上更强大的支援就在贝蒂后方,伊文·托马斯的第5快速战列舰分队正朝着炮声最密集的方向全速赶来,首先发现他们的是德国第二侦察舰队的轻巡洋舰,波迭克少将很快辨认出那是最新式的伊丽莎白女皇级战列舰,赶紧向希佩尔发电报告。此时距离18600码,英国战舰开火了,波迭克下令一边投放发烟盒,一边尽最大速度逃跑。16时10分,希佩尔觉察到贝蒂采取的小动作,即刻下令转向西南方向,恰巧进入了英国战列舰的射程。
就像传说中的九头蛇一样,英国人又变出了四艘强大的战列舰来取代刚沉没的不倦号战列舰。德国战史如此记载:4时06分,英国战列舰的舰炮发话了,巴勒姆瞄准德国战舰炮口的闪光,用15英寸穿甲弹在19000码的距离一炮击中冯·德·塔恩的舰尾,使这艘舰船前后抖动得像一把音叉,转向机构也被击坏。情况这时候异常紧张,损管队和机械师在油污和滚滚煤烟中拼命抢修,谢天谢地,在舰员一同努力下,这次只用几分钟就排除了故障,不至于重蹈布吕歇尔的后尘。但冯·德·塔恩号仍然处于危险状况,其后果是造成了600吨积水,全舰右倾2度,舰艉吃水猛然增加到33英尺。
16时16分,毛奇号战列舰也被命中了,一个煤舱瞬间被炮弹击穿,炮弹在副炮甲板上瞬间爆炸,顿时引起不小的火灾。
看到己方的战列舰也赶上来了,贝蒂再次下令转移航行方向,重新接近德国舰队,准备放出驱逐舰进行鱼雷攻击。
16时17分,三方的交火重新开始。
虎号战列巡洋舰的观察哨报告,对方发出的炮火异常精确,不断对德国舰只形成跨射,幸运的是炮弹的命中并不多。“跨射”是舰炮射击技术中的一个专有名词。炮弹不像导弹,没有自动导航功能,一旦发射就无法进行弹道修正。因此在火炮战舰时代,瞄准技术对海战的成败具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在主炮射击时,舰桥最顶部的射击指挥所通过观察弹着点的散落区域,不断对主炮瞄准方向进行修正。当散射区域能够覆盖目标舰船的全部或大部分时,敌舰被笼罩在己方火力范围内,就形成了跨射。追求跨射的目的在于保持对目标的跨射,能够达到最大的命中概率。
此时,这些接连飞来的一发发炮弹,它们看起来像一个个深蓝色的酒瓶子,直直的好像要飞到你的眼睛里去。最后要么爆炸,要么撞起老大的水花。
德弗林格尔号上的vonHase则将炮弹形容成拉长的黑点,越变越大,最后在什么地方炸开。渐渐的,这些炮弹有些提早落下,有些远远的从头上飞过,有些就会不管不顾地造访造访本舰。通常它们会溅起巨大的水柱,在空中停留足足有5到10秒钟,水柱从根部到一半高度都是黄绿色的是苦味酸炸药。
狮号战列舰再次被吕佐战列舰命中,先前Q炮塔的火势还没有得到控制,全舰被浓烟笼罩着。于是吕佐号将目标转向后面的皇家公主号,德弗林格尔号战列舰见状也将炮口后转,瞄上了玛丽皇后号。这条2.65万吨的战舰正被塞德利兹号剩下的炮塔发出的炮弹猛揍着,在局部上形成了两打一的局面。玛丽皇后号战列舰用精确的炮火还击,4时17分一发炮弹击中塞德利兹号的副炮甲板,使一门150毫米炮失去作用。
在16时14分,希佩尔命令第九驱逐舰分舰队对英国舰只发动攻击。
“不屈”号战列舰是一艘1.9万吨的英国战列巡洋舰,从海战一开始,这艘战列舰就在与德国战列巡洋舰“冯·德·塔恩”号进行着殊死的决斗。280毫米的德国穿甲弹和305毫米的英国炮弹穿梭往来,拖着桔色尾焰的炮弹,在空中流星般地穿行,仿佛架起了一道火的桥梁。当“雄狮”号战列舰驶出战列后,“吕措夫”号调转炮口,加入了对“不屈”号的战斗。一次漂亮的夹叉射击命中了“不屈”号,两枚德国穿甲弹穿透了“不屈”号的前主炮装甲,在炮塔内爆炸,引燃了炮塔内的发射药,火势蔓延,大团的黑烟从炮塔的破口冒出,越升越高。30秒后,大火烧到了弹药舱,接着便是山崩地裂的大爆炸,整个舰体被炸得粉碎飞上天空。上千吨的炮塔就像玩具一样,被抛到了60米的高空,“不屈”号的舰身猛地一抖,向左倾转,翻入水中,随着一个巨大的漩涡,庞大的战舰被海水吞没。舰上的1017名海军官兵随舰丧生,全舰仅有两人获救。
一名生还的幸存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这样说道:“当战舰爆炸时,剧烈的震动把所有的人都摔在了甲板上,强大的气浪把我直接抛入了大海,这对我是十分幸运的,因为随后就有一个救生圈落在了我的手边。我清楚地看见,几秒钟内,那艘战舰便左倾了30度,大概甲板上的东西都砸到了舱壁上,我听到零星的爆炸接连响起,总共不到10秒钟的时间,战舰便没入了水中。在我四周还有几名水手,但他们都被沉船的漩涡拉入到海底。”
“雄狮”号上的一名军官这样写道:“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各种东西都被炸到了高空,一只15米蒸汽推动的舰载鱼雷艇,被炸到了约60米高。”
16时18分,冯·德·塔恩号开始向巴勒姆号还击,双方距离1.75万码。
3分钟后,这艘战列舰的安东炮塔被击中,仅有8人受轻伤,不过一大块松动的装甲板卡住了炮塔转向机构,于是很尴尬的横在右舷30度位置,在后面的战斗中派不上什么用场。
16时23分,塔恩号战列舰的一发炮弹击中巴勒姆号,但很快另一发炮弹在多拉炮塔附近落下,把甲板砸开一个大洞,炮手们跑出来,帮着用铁锤和焊枪把扭曲的甲板整平,以免影响炮塔的转向;浓烟通过通气管钻进转向引擎室,那里的人不得不撤离;鱼雷网也被撕破,随时有缠住螺旋桨的危险,必须马上割断。这一片忙乱是在浓烟的掩护下完成的,此时新西兰号已经无法看清对手,开始将炮口转向毛奇号。
难以挡住的厄运继续笼罩着皇家海军,这回倒霉的是“玛丽女王”号。
“玛丽女王”号是一艘与“雄狮”号同级的超级战列巡洋舰,它的对手是希佩尔号的王牌舰——与“吕措夫”号同级的“德弗林格尔”号。在这场巨人间的较量中,“玛丽女王”号在排水量、火炮和航速上都占有优势,但在战斗中却没有占到上风。
“德弗林格尔”号是德国舰艇设计者们的杰作,26节的航速、30厘米的大炮,特别是30厘米厚的装甲和严密的水密结构,使这艘1914年入水的战舰具有极强的战斗力。“玛丽女王”号340毫米的大炮一发命中,都未能给它造成致命的伤害。相反,“德弗林格尔”号的每一发炮弹命中,都给对方舰只带来一阵混乱。
当“德弗林格尔”号与“玛丽女王”号打得难解难分之时,刚刚重创“雄狮”号的“塞德利兹”号也赶来助阵。
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同样适用于海上作战。纳尔逊就曾这样告诫他的继承者:“假如你们遭遇两艘敌舰,切勿各自攻击其一,联合两艘战舰的力量,收拾一艘敌舰,待结果它之后,再对付其他的军舰。”如今,德国人适时地用上了英国人的战术。
16时25分,双方的距离重新拉近到1.44万码,玛丽皇后号战舰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德弗林格尔号战舰的一轮齐射有3发炮弹落在甲板上,300毫米厚的舰体钢板被瞬间穿透,中心弹药库紧接着发生了猛烈的爆炸,整个舰体迅速化为一道黄色的火墙,然后向四方迅速炸开。
船上的一千多名船员连同枪炮、物资就像天女散花一样,被炸得到处都是,让人惨不忍睹。1只舰载水雷艇被炸到了30多米高的天空,然后猛地扣在了水面上,那惊心动魄的情景让海战双方都惊得目瞪口呆。
根据德国战舰的观察:舰艏腾起明亮的红色火焰,舰体中部传来低沉的爆炸声,深黑色的碎片在空中飞舞,接着全舰发生了剧烈爆炸,桅杆向内侧扭曲倒下,浓黑的油烟将舰体笼罩起来,越升越高,久久不散。
X炮塔的炮手E.弗朗西斯回忆说:
第一次爆炸发生时,我被气浪抛到了空中,刚好撞上一条帆索而没有直接掉在甲板上,这救了我的命。我爬起来后,看到左舷2号3号副炮已经从炮耳上滚落下来,炮塔的地板不自然的隆起,四周安静的像教堂一样,有人问发生了什么,于是我从炮塔顶上的破洞中探出头去,看到旁边的4英寸炮已经面目全非了,全舰正向左侧严重地倾斜。我把这些告诉负责炮塔的易沃特中尉,他说:那就各自逃命吧,全体离开炮塔!我们跌跌撞撞的爬出来,全舰左倾得非常厉害,顺着楼梯滑下的人都掉到了左边甲板上。船舷附近聚集了很多人,犹豫着是不是弃舰。于是我说:来吧,老家伙们,谁想游个泳?
有人回答:它还能浮很久。我和另外5个人跳进海里,拼命滑水向远处游去。大概游出50码后,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滚烫的残骸碎片在空中乱飞。
几百码后的新西兰号和虎号战列舰急忙转向规避,新西兰号舰桥上的一个军官对当时的情景这样纪录:
当时虎号正以24节航速跟在玛丽皇后舰艉500码处,后者突然向左打横,然后消失在黑色的浓烟中。我们只能向右舷急转,虎号和我们从它两侧擦过去,大约50码后,烟开始散去,可以看到它舰艉到后桅的部分还在水面上,螺旋桨在空中转动,有人从后部炮塔和舱口爬出。当残骸距离我们舰艉150码时,最后的部分倾覆爆炸,灼热的碎片被抛向空中,落在周围的海面上。
16时26分,玛丽女王号上发生一场可怕的爆炸。在它后面的虎号不得不转向躲避爆炸后形成的烟雾和碎片。
16时28分,一发炮弹命中“玛丽女王”号的炮塔,火炮顿时失灵。
4分钟后,“德弗林格尔”号的一次齐射,使“玛丽女王”号的中部炮塔又被击中3弹。又过了两分钟,“来德平淡”的两发炮弹也击中了“玛丽女王”号,这两枚炮弹威力不小,炮弹穿透了厚厚的装甲,瞬间爆炸,摧毁了粗壮的龙骨,“玛丽女王”号一分为二,沉入水底。
在“雄狮”号上的英国官兵,亲眼目睹了“玛丽女王”号爆炸沉没的场面。有人这样回忆说:“船中引起了一小阵看来像煤灰那样的烟尘,从战舰的脚部冒出,这就是它被击中的地方,但此外再也没有什么了。直到几分钟后,前面又冒出可怕的黄色火焰和一大片黑黑的烟雾,而“玛丽女王”号则再也看不见了。”
在“玛丽女王”号沉没的同时,舰上的1275名官兵葬身海底,全舰只有9人被救起生还。英海军由于损失了“玛丽女王号”,使官兵们受到了非常巨大的打击,这是一艘装有13.5英寸大炮的26350吨的战斗巡洋舰,战斗力极强,但是在德军的狂轰下,它最终倒下,沉入了茫茫的大海之中。
在“玛丽女王”号被击沉以前,它已经摧毁了对手德国“塞德利兹”号战列巡洋舰5座主炮炮塔中的2座!可见在德国能摧毁英国主炮炮塔的同时,英国也完全可以摧毁德国的主炮炮塔。“玛丽女王”号是被德国战列巡洋舰“塞德利兹”号和“德弗林格尔”号联手击沉的,其主要原因是它的3号炮塔被击中,进而引起了毁灭性的殉爆。
那么,引发殉爆是由双方使用的弹药差异决定的吗?当时德国海军使用的弹药防爆性比英国海军使用的要好,但这不是引起弹药库殉爆的根本原因。虽然英国当时使用的弹药比德国的易燃易爆,但在主炮炮弹的打击威力之下,德国的弹药同样会被引爆!
早在1915年的“多格尔沙洲海战”时,德国的“塞德利兹”号战列巡洋舰就在战斗中被英国的“狮”号战列巡洋舰的主炮击中了后主炮炮塔,从而引爆了主炮装弹机里的火药,猛烈的爆炸使159人丧生,2座后主炮炮塔失灵,并且迸发出高达几百米的冲天浓烟烈火。就在紧急关头,“塞德利兹”号一名军士长表现出英勇的行为,“带动溢流阀的轮盘烧红了,但他还是牢牢地抓住它、转动它,尽管他的双手上的肉被烫烂,痛苦不堪……”最终,他将阀门打开了,向弹药库放进了海水,这才避免了该舰的殉爆。此一英雄行为堪比“狮”号上的冷静无畏的哈维少校。
此时,海战还在激烈地进行着。在“玛丽女王”号后的几分钟,“不屈号”被从力量相等的2.1万吨的“冯·德·塔恩号”射出的两枚射弹击中。30秒钟后,看不到烟,也看不到火,这只船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连同1017名船员葬身海底。像“玛丽女王号”那样,弹药库爆炸了。
附近友舰上的人惊呆地看到,“各种东西都被炸到高空,一只50英尺蒸汽推动的舰载水雷艇……被炸到约200英尺高。”
歪戴着帽子的贝蒂站在“狮号”的舰桥上指挥着,他也看到了这次爆炸。被击中舰只上的火焰直冲天空。炮弹飞入水中爆炸,就像它们击中钢板那样,涌起百英尺高的喷泉。
无数的死鱼在水面上飘浮着,远至目力所能及。在它们中间上下簸动的是挣扎着的英国的海军官兵们,血肉模糊的尸体和破船的碎片一望无际。
贝蒂率领的两只战舰已被德军击沉,除“新西兰号”外,其余的船也都受了程度不同的损失。虽然损失了2艘军舰,但是贝蒂并不十分的惊慌。他决心继续小规模战斗,因为他深信四艘无畏级战舰不久就会和他会合。只要战列舰一赶到,胜利还是属于英国舰队的。于是,贝蒂将军转过头对狮号舰长艾莫尔·查特菲尔德上校说:“我们这些该死的船今天有点毛病。”贝蒂将军的这种冷静泰然的态度被日后的英国史学家所称道。抬眼望着海面上漂动着的无数的死尸与舰体的残骸,贝蒂感觉到战舰的尊严受到的践踏,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决心要与敌舰血战到底。
贝蒂将犀利的目光投向身边的一个军官,然后下达了一道典型的英国式的命令,一种纳尔逊式的命令:“再近一点接敌。”
贝蒂之所以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是因为当时英国海军的上下都崇尚勇猛进攻的“纳尔逊精神”。纳尔逊的猛打猛冲,是建立在对敌我双方深刻了解的基础上的。纳尔逊非常明白,当时英国海军的单舰素质远远高于对手,在对手发起1轮全眩齐射的时间,英舰足以发动2至3轮的齐射。所以,战斗中英舰只要敢于冲乱敌人的阵形将战斗引入混战阶段,那么最后的胜利就一定属于英国!纳尔逊之勇是“智勇双全”之勇!
但是,到1916年的日德兰海战时,英、德双方的情形已大为不同了。此时的德国海军的单舰素质丝绝不逊于英国海军,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了它,英国海军再想靠着单纯的猛打猛冲击败对手的战术已经十分不现实了。战斗中不顾“安全条例”而一味地追求进攻,就像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交手时一方不穿盔甲一样,怎能不溃败而逃?
与英国人相比,德国人遵守纪律的传统性格,使他们在日德兰海战中占了上风。在激战时,他们没有像英国人一样为了追求射速而不顾一切的猛冲猛打,而是每一步骤都像平时训练时一样有条不紊,稳扎稳打,这就使德舰的防殉爆机制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此时,英国的托马斯的战列舰队正在后方急速接近中,再把希佩尔的舰队牵制一会儿,德国的战列巡洋舰分队就会在两支英国舰队的夹击中全军覆灭。
英国军舰在战斗中,几乎已全部带伤,仍然顽强地与德国军舰进行着战斗。英国军舰虽然也频频射中德国军舰,但是由于德国军舰舰体钢板比英国军舰厚,受伤甚轻,而且全舰设计得比较合理,弹药库所在位置较为隐蔽,因而没有引起起火爆炸。
此时贝蒂将军还不知晓的是,舍尔的公海舰队快要出现在海平面的那头了。此时皇家海军官兵士气依旧高涨,他们仍然试图摧毁希佩尔舰队。
希佩尔也很清楚,战场上的形势每分钟都在急剧地恶化着,英国战列舰32门15英寸火炮正逐渐撵上他的尾巴。虽然他已经击沉了两艘英国战列巡洋舰,可谓说战果辉煌,但是他自己的船也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了,战列最末端的冯·德·塔恩号还有两座炮塔可用,事实上左舷炮塔已经无法使用,右舷主炮也已经过热了。塞德利兹三座,英国的穿甲弹撞上目标后没等贯穿就直接发生爆炸了。
海战结束后,希佩尔将军这样回忆说:“是英国佬糟糕的炮弹引信救了我们的命。”
在此前的20分钟,贝蒂将军用无线电呼叫第13驱逐舰分队,时机成熟,开始接近攻击。现在他再次用旗语命令第1和第13分队以最大速度冲刺。实际上,此刻英国的驱逐舰散布很开,第9和第10驱逐舰分队距离尚远。在前一阶段炮战中第10分队拼命施放烟幕,以至于影响到贝蒂舰队的观瞄。
16时11分,贝蒂下令驱逐舰离开烟幕,16时16分,8条13分队和4条10分队的驱逐舰前出开始攻击。德国的轻型舰队抢先行动,25条鱼雷艇在雷根斯堡号轻巡洋舰的率领下开始攻击第5战列舰分队,以缓解希佩尔后部所承受的压力。他们受到英国战列舰猛烈的回击。
厌战号炮塔中的比克摩尔少尉回忆说:“我们用15英寸的榴霰弹向那些小东西轰击,每发6英尺高的炮弹中有几十颗拳头大的霰弹,就像用大号霰弹枪打野兔一样,于是他们掉头跑散了。”
此时,第9鱼雷艇大队在格尔赫尔少校的率领下,越过吕佐的舰艏,向英国的舰列勇猛地冲了过去,他的V28率先冲出,后面紧跟的是V26和S52,第17、18分队的其他鱼雷艇紧随其后加入到战斗中,迎头撞上英国前出的驱逐舰群。
只见战列舰的舰艏像一个巨大的剪刀一样,剪开平静的海水,掀起一米多高的浪花。白色的浪花层层叠叠,还没等散开,就又被舰体无情地切开压碎,向后面不断的延伸。
红色的Z字旗在桅杆上迎风飒飒,抖得笔直,一副英勇无比的气势。在舰船的头顶是呼啸而过的大口径炮弹,四周是战列巡洋舰副炮射出的密集的弹幕,双方的轻型舰艇以60节的相对速度拼命地向前冲刺,在零距离上用鱼雷和舰炮进行着疯狂地对射,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英国的奈斯特尔号驱逐舰在舰长柏瑞·比格汉姆中校指挥下冲在了最前面。德军舰只以35节航速向对方冲去,大概15条左右的敌方驱逐舰正在排开队形,打算攻击德军战列巡洋舰。跟在后面的是诺麦德号驱逐舰,舰长P.怀特菲尔德少校下令向对方舰队第3艘驱逐舰开火,德国人可能显然低估了英国编队的速度,因此打头的奈斯特尔号和纳克特尔号没事,跟在后方的诺麦德倒是中了好几发88毫米炮弹,其中一发射在舰桥前部,无线电和探照灯不翼而飞。英国驱逐舰编队向德国鱼雷艇持续开火,皮塔德和特布兰特各向V29射出一发鱼雷,后者中雷沉没。
上方的战斗随着英国军舰的伤沉而达到了白热化状态,炮弹落入水中激起了冲天水柱,水柱落下后又向周围散去,受伤军舰的火焰熊熊燃烧,映红了半个天际,海面上漂浮着在水中挣扎的水兵、漂浮的死鱼、血肉模糊的尸体,场面惨不忍睹。生存者已经寥寥无几了,冻僵了的水兵浑身沾满了油污,死死地抓着救生筏,等待着望眼欲穿的救援者。
在短短几十分钟内,英战列巡洋舰2沉1伤,而德军只损失了2艘小型驱逐舰。力量对比在这时候迅速发生了大逆转。
这时,德国炮弹又突然击中了“皇家公主号”,“皇家公主号”顿时陷入了烟雾和火焰包围之中。英军此时的处境岌岌可危。
16时33分,S51号战列舰射出的105毫米炮弹击中诺麦德舰体后部,撕开8英尺长的口子钻进了引擎室,接连的爆炸扯断了所有的蒸汽管道,主发动机和辅助发动机顿时停转。第9大队剩下的鱼雷艇继续接近英国战巡,在8000至9000码距离上向皇家公主号、虎号和新西兰号发射了10枚鱼雷,无一命中。不过,德国战史这样补充道:这成功迫使英国编队转向规避,他们的炮火开始稀疏乃至失去规律。
归还的德国鱼雷艇继续与英国驱逐舰混战。16时34分,V27鱼雷艇被两发4英寸炮弹击中引擎室,蒸汽管道全灭。眼见第五战列舰编队正全速开来,显然拖带或自救都是不可能的,希尔艇长下令打开海底筏实行自沉。V26鱼雷艇开过来接走了全部艇员,顺手拖走了装满V29艇员的救生艇。
英国编队共向德国战巡发射了20枚鱼雷,运气最好的皮塔德号发射的两发鱼雷都命中目标:击沉V29,击伤塞德利兹号。此时,奈斯特尔号还在突进中,在离吕佐号5000码时发射了两条鱼雷,希佩尔下令转向回避。
16时36分,英国驱逐舰开始撤离,枪炮声再次开始稀疏。经过一番激烈的对决,贝蒂和希佩尔所率领的舰队都已伤痕累累,分别舔食着受伤的伤口,等待着新一轮的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