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尖尖疲惫不堪的躺在炕上,四肢摊平,都不计较呛鼻的尘土味了,就想睡觉,才闭上眼睛,山菊提着小米袋子,拿着一只碗走了进来:“娘,你看……?”
看到她的睡姿,慌忙垂下眼帘退后一步。
这也太不符合婆婆的身份,不顾及婆婆的形象了吧。
“看什么?”
叶尖尖有点懊恼,都散架了,想躺下休息一会儿,问什么问,声音都点大,很明显的不耐烦。
山菊手一哆嗦,忙将小米袋放在炕沿,低垂着眼帘,用粗瓷碗挖了点小米。
低声问:“娘,你看用小半碗小米熬米汤……”
用多少小米熬个粥也要请示?而且就那么一碗底的小米,能熬出软糯浓稠的粥吗?
叫米汤也对。
叶尖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那么点米,熬出来够塞牙缝么?有米香味么?还不如烧白开水。”
“再加点,再加……再加……好了。”
她语气很不友好,看着山菊睁大眼睛咬着嘴唇抓了三大把米放进碗里,快大半碗了。
才努了努嘴:“去熬,好了喊再我。紧锅米汤慢锅肉,米粥的大火熬,才能熬的稠稠的熬出米香,米要开花。”
“是,娘,儿媳记住了。”山菊低头,提着米袋端着碗出去。
婆婆虽然语气不好,好歹没骂她比猪都笨,没拿锥子戳她,只是平时烧个米汤,都是慢慢的小火煮,也没这么多要求。
山菊出了门,对上旺财关心探寻的目光,举了举半碗米,嘴角轻轻扯了扯进了厨房。
厨房是厢房的一间,厨房门口,十四岁的来福已经徘徊了好几次,探头看到案板上一袋子的大馒头,擦了好几次口水,如果不是大哥守着他都冲进去了。。
吴二狗蹲在院墙根下,一会儿看眼厨房,偷偷擦拭嘴角,一会儿看看后院的牲口舍。
当年他被分到大嫂这边时,家里有鸡有牛有羊有猪,有驮水的骡子拉磨的毛驴,赶集的马,他跟爹求了好长时间,还将养了几年的黑狗也带了过来。
可现在,鸡羊猪都慢慢的被宰杀,鸡肉被大嫂带回娘家,牛羊猪肉被大嫂的弟弟用独轮车推走,送去丈母娘家了。
马被大嫂的弟弟骑走了,毛驴被大嫂的弟媳借走拉磨了,骡子卖了,银子被大嫂带回娘家给弟弟娶媳妇了,他的黑狗,去年也被大嫂的二弟拉走勒死吃了肉。
现在就剩后院牛圈那头瘦骨嶙峋的牛了,他刚刚去给牛添了点草,这头牛,也指不定哪天会被大嫂牵走送去娘家。
他恨大嫂!
当年为了为了和爹平分家业,把他带了过来,他明明有亲爹,却要和大嫂一家过。
虽然大嫂一心只在娘家人身上,不怎么爱旺财来福,讨厌翠翠,毕竟人家是一家人他总归是外人。
这些年他在大嫂这边没少干活,可大嫂把当年分家分到的好田,中等田全都卖了,卖的银子都给了娘家,这些田有他的一份。
现在家里就剩四亩薄田,还在山后,当初分家的时候,族长村保都让他管大嫂叫嫂娘,说以后大嫂会给他娶媳妇成家。
嫂娘,他根本就叫不出口。
跟着大嫂过了这么多年,大嫂对他的憎恶毫不掩饰,虽然没有像打翠翠那样打他,看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明显的嫌弃,深深的伤了他的心,她也不让他喊她嫂娘,说当不起。
吴二狗心里有气,有恨,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而且叶尖尖也太厉害了,只要他有点反抗的苗头,那双眼睛总能看穿他,及时的毫不留情好的将他的那点反抗扼杀在萌芽状态。。
今天看到大嫂被人打成那样扔在田梗,他希望她被打死,心里是窃喜的。当时他也真的当她死了,才喊了嫂娘,谁知道她竟然这么命硬。、
现在吴二狗心里很忐忑,墙角的蝎子就是他从石头缝里捉过来的,叶尖尖早上无缘无故骂了他一顿,说了很难听的话,他气不过,就去山里捉了蝎子,放在墙缝里,想吓唬吓唬她。
按照以往的经验,大嫂第一时间会想到是他,骂他个狗血喷头,将他赶出去,拽着他去爹那边讨说法,要爹将他留下,的闹得爹给点好处他跪下求饶,才能过去。
可今天,大嫂竟然一点也没对付他,抓到蝎子的时候,脸上似乎还带着惊喜。
现在大嫂带回来黑面馒头小米,他不知道什么意思,也许一会有没有他的份,故意馋他气他。
他盘算着一会如果没有他的份,他不能忍,抢也得抢一个,荒年,为口吃的受什么惩罚都值得,死了也落个肚子圆。
吴二狗胡思乱想间,厨房飘来一阵奇香,他吸了吸鼻子。
满谷村处在深山,虽然主粮是小麦玉米高粱,却是家家都会种谷子,谷子不挑地,耐旱,谷子脱了皮就是小米。
小米汤熬好了上面会飘一层米油,喝起来油香油香的,养人,山里女人生孩子坐月子,只要有条件的都喝小来粥。
小米香味肆无忌惮的钻进吴二狗的鼻子,中午吃的糖皮煮杏树叶子,似乎变成了刮油的,刮的肠胃一阵一阵的酸,酸水压都压不住的反上来,他压着肚子硬忍着。
旺财偷偷地看了眼娘的屋子,悄悄进了厨房帮媳妇烧火。
翠翠小声对来福说:“二哥,馒头可好吃了。”
来福上下打量着她:“你吃了馒头,娘没打你吧!”
翠翠在家地位最低,比吴二狗还低,她每顿吃饭都小心翼翼的,得等到大家都吃了她才吃,还的躲在厨房灶膛前吃吃,不敢多吃。
她先吃了馒头,肯定是太饿了,偷偷吃的。
翠翠摇了摇头:“是娘给我的……对了,刚才娘还给了祖母一碗小米呢。”
不会吧!
来福嘴巴张成了0型。
娘和妖里妖气娇滴滴的后祖母从来不对付,两人见面不是互呸就是互骂,隔三差五的就动手,害他见了祖父两个小叔叔,贵枝姑姑都不敢说话。
今儿个娘不但给妹妹馒头吃,还给祖母小米,娘该不会是真被屠夫娘子打傻了吧?
屋里,叶尖尖坐在炕上看着窗外,摸出止疼药,消炎药,硬忍着端起窗台那碗浑浊的水,又吃了顿,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墙缝,下次如果有机会兑换药品,一定要兑点驱虫粉。
她都有点后怕,如果不是手镯碰巧扫到了蝎子,她睡着了蝎子爬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能拥有时空物资兑换系统,心情稍微好了点。
婆家的人都见过了,原主这么个德行,孩子们和吴二狗目前来说被教育的不错,起码该有的规矩还守着。
既然生活在一个家里,那就是一个团体,以后带领他们,过好日子奔小康吧。
就当是替原主弥补弥补。
她吃了药继续躺着,可身体十分疲惫却睡不着,因为肚子饿的咕咕叫。
想想她也真是笨,刚才应该先吃几口馒头垫吧垫吧,或者兑换几个肉包子先吃了,现在只能忍着等一会大家一起吃吧。
躺了一会儿,天黑了,瞬间屋子一片漆黑,门开着,小米粥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小院里,饿得更难受。
厨房里,山菊拿着铁勺不停的搅拌着锅里越来越浓稠的小米粥,大火熬的米果然浓稠,味道更香,这段时间做饭时总会袭来的恶心反胃感也没了。
旺财停下往灶堂添柴,站起来看锅里的粥,担心的问:“熬的这么稠,娘会不会骂你。”
旺财和山菊成亲两年多了,成亲的第二天开始,山菊就负责做饭,娘没有一天不骂她的,骂的最多的就是不会过日子,不会省粮,笨的跟猪一样。
以前山菊熬的米汤,清的能照出人影子,娘还嫌她米放的多了,说有点儿米味儿就行,放那么多米,浪费粮。
山菊舀起一勺黄灿灿的小米粥,离得高高的,倒回锅里看粘稠度,说:“娘让我熬粘稠软糯,说必须每粒米都开花,上面还得漂一层米油。”
旺财看着黄灿灿的粘稠的,上面飘着一层黄油的米粥,他觉得今儿个熬的真的不应该叫米汤。
达到了叶尖尖的要求,山菊拿过那只唯一没有豁口的碗,舀了两勺粥,又将上面黄灿灿的米油飘了点,倒在最上面。
双手端着,叮嘱旺财:“看着馒头。”
刚才她都是硬忍着才没啃几口馒头,她早看出来了,来福已经在门口徘徊了好多次,二叔虽然蹲在墙根下,眼睛一直飘向这边。
人饿急了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她负责厨房这块,少了馒头,娘至少会拿拉纳鞋底的锥子戳她好几下
山菊进了屋,黑咕隆咚的,适应了一会儿才将饭碗放在炕沿上,从墙面上掏出的灯台窝里拿出豆油灯,摸出火镰火绒,点着双手拢着,等火光正常了,放回去。
回头看见叶尖尖双手枕着头,双眼悠悠的看着她,怪吓人的。
忙叫了声娘,手一哆嗦,手里的火镰掉在了炕上,差点砸在了叶尖尖的脸上。
她刚才一心想着小米粥和馒头,忘了不应该从婆婆头前经过,更不应该走着绕过炕沿,而是应该绕到炕侧,双膝跪着去灯台点灯。
山菊脸色发白,慌忙扒拉过火镰,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恐惧感直接传递给叶尖尖。
叶尖尖表示很不解、她又不吃人,至于吓成这样么。
随口问:“米……汤好啦?”
她习惯叫米粥,但是他们都叫米汤。
山菊手扶着炕沿才没跪下去,她唯唯诺诺的说:“好了,娘,起来尝尝。”
身子已经准备躲了,的防着炕头的那个纳鞋底的锥子。
却见叶尖尖呲牙列嘴的翻转身子坐了起来,看了眼炕沿的米粥,点了点头:“熬得还行。”
山菊松了口气,婆婆今儿应该真的饿坏子才没挑刺。
她忙将靠在墙角的饭桌挪上炕,小心翼翼的将米汤挪到饭桌上,双手递上筷子,恭恭敬敬地说:“娘,剩下的儿媳会多加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