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的声音很急,带着强忍着的颤音,不像是恶作剧。
桑时微耐着性子问下去。
“出什么事了?”
“昨晚爸爸回来以后喝了很多酒,晚上又破天荒点了那个香薰入睡,一直睡到现在也没起来,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桑时微眯了眯眼。
昨天调配的香薰里有雪松,而且成分不少,这玩意儿和酒精反应极大,又熏又喝……
嗜睡都是小事儿。
搞不好真容易醒不过来。
顾裴斯以前好歹也是顶尖的调香师,这点儿常识没有么。
桑时微从冰箱里,拿了个面包塞进嘴里。
“你家保姆呢,管家呢,让他们送医院不就行了。”
“张婶儿前天就回老家省亲了,赵叔昨晚肠胃炎住院去了。”
桑时微:“……”
兑了口牛奶把面包吞下去。
“你爸的那些狐朋狗友呢,傅西洲和慕景航。”
当年他们不是成天厮混在一起么。
“我没有他们的电话。”小家伙很委屈:“爸爸的手机我解锁不开,只有昨晚爸爸看得文件,上面有你的电话。”
她简历都是胡写的,这家伙大晚上喝着酒看她的简历?
没病吧。
“桑阿姨,那香薰是你调配的,如果爸爸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好好好,我现在就过来。”
桑时微觉得自己让这父子俩做局了。
泰和苑。
她住了三年的地方,如今再来,却没什么精神回味,下了车就往里头赶。
马路对面一辆骚包的红色玛莎拉蒂安静地停着,车里的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我去。”傅西洲狠狠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桑时微!她怎么会回来?!”
慕景航更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怪不得明明说好了,今天去看西郊那片地,顾大总裁却迟迟不出来,合着在家里等这位祖宗呢?”
说完,傅西洲紧张地看向对方。
“薄沁姐和顾少年底就要订婚了,她应该不知道这事吧。”
慕景航干瘪地笑了笑:“顾少身边的莺莺燕燕向来不少,薄沁姐从来都不在意的。”
“可这是桑时微。”
两个人惊恐的眸子对到一起。
“五年前离婚,让顾少没了半条命的女人。”
别墅的装潢和五年前一样,灰黑白,没半点喜庆的颜色。
小家伙在沙发上眼睛都哭肿了,看到桑时微进来,赶紧拉着她上了二楼。
顾裴斯确实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桑时微还以为这家伙搞自杀呢。
“拿柠檬给我。”
“还有冷水和毛巾。”
“再来一包盐。”
小家伙跑前跑后,乖乖听着桑时微的吩咐,她用柠檬和盐的酸咸刺激顾裴斯的味觉,又用冷水敷在脖颈刺激他的神经,最后用柠檬片和香料刺激他的嗅觉。
一通操作下来,男人浓密的睫毛微动。
桑时微长舒一口气。
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她皱着眉头看向那小家伙。
“顾裴斯昏迷,你不打120,给我打什么电话?!”
小家伙脸色一白。
转身就跑了。
桑时微起身也想走,手腕却被人赫然扣住。
身后的男人面色苍白,但那双阴戾的眸子却直直落进桑时微的眼底。
“你回来干什么。”
顾裴斯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虚弱,可逼人的气势却丝毫不少。
桑时微调整情绪,回了个灿烂又没心肝的笑容。
“顾大总裁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探我回来的目的?”
顾裴斯眼底阴寒一片。
他在等她回答。
桑时微这次回来确实另有目的,五年前她没了孩子,弟弟也被人陷害而死。
罪魁祸首就是薄沁。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痛苦,桑时微消化了五年,这一次她要好好回来算账。
她总不能说,我回来找你的心上人报仇。
便只是随意扫了眼这冷调却豪气的卧室。
“顾氏能有今天,好歹有我一半的功劳吧。”桑时微笑笑:“回来拿点属于我的东西,不应该么。”
男人俊脸一沉,讥讽的笑意攀上嘴角。
“这里没东西是你的。”
“是么。”
桑时微笑得勉强,眼底是她最擅长的漫不经心,凤眸扫过床上的男人,却把心底的悲哀藏的很好。
“顾裴斯,连你以前都是我的。”
昏暗的房间里,那双又沉又冷的眸子忽然顿住。
“不过我现在不稀罕了。”桑时微耸耸肩:“顾裴斯,我要顾氏一半的股份,你给不给?”
男人眼神猛沉。
“桑时微,你想都别想。”
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会这样说。
桑时微无所谓地耸耸肩:“行了,再有病让你儿子打120,别搞这一套,戏耍别人也得有个度吧,别把你儿子教的小小年纪,就知道撒谎。”
顾裴斯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沉不下去。
五年前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没心没肺,话说得漂亮,心却冷得跟冰块一样。
大学里高调跟他表白,再狠的话她都笑嘻嘻地吞下,第二天依旧雷打不动地在教学楼门口等他。
她用最蛮狠不讲理的方法嫁给他。
然后一走了之,半句话都没留。
好像这世上的所有事情,对她而言,都只是用来调节无聊生活的游戏。
他成了她游戏里的小丑。
顾裴斯脸色难看,也不想去拦。
桑时微起身,手链却不小心勾到毛毯的线里。
那条藏于腕上的蓝宝石手链,就这样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顾裴斯怔住。
那是他们结婚时,他送的。
珠子落地的声音回荡在屋里,桑时微脑子空白了一阵,下意识便蹲到地上去捡。
捡到一半,才回过神来,感受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盯得她头皮发麻。
“早该扔了。”
桑时微掸了掸手,刚起身,便感觉周遭一阵天旋地转。
她站不稳,后背狠狠砸在柜子上,金属的把手咯得她生疼。
五年前引产落下低血糖的毛病,吃多少东西都补不回来。
她觉得丢脸,想强撑着赶紧出去再说,偏偏从昨晚到现在,也就吃了一口面包,她的身体根本不停使唤。
脚步虚的像是踩了棉花。
刚抬起来,整个人就重重地朝后倒去。
却跌在柔软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