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樊玉香听着外面细微的谈话声,心脏就像被人捏在手中一般,连呼吸都困难,她虽然不想在这落后的时代苟活,但不争馒头争口气。
这个身体作恶多端,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戳脊梁骨,如今是她接手在用,无论生死,那些流言蜚语攻击的都是她。
且现代虽然是个好地方,但她原本的身体早已失去了生机,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应该好好珍惜,虽然岁数叠加,无痛当娘,也理应把担子挑起来,把日子过好。
想清楚这点后,她根据原主留下的记忆,翻箱倒柜的寻找那几个藏钱的地方,儿媳妇怀孕摔倒,得去卫生院看看,肉眼凡胎的可看不到里头娃娃的情况,无论是早产还是滑胎,在这个时代可是要命的事。
她在床底摸出三块,又在衣柜与墙的缝隙中找到了那个被一张破布包着的铁盒子,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也不知道里头藏了多少钱,十分嫌弃的瞥了眼那变了颜色的布,积了不知多少层灰。
捏着手指费劲的拆开那打的紧梆梆的结,铁盒早已锈迹斑斑,或许是太久没开过,她费尽了力气,都无法撼动分毫。
即便是砸在地上,它也纹丝不动,气的她踹了一脚,却因破了洞的布鞋而疼的直抽丝,险些骂出声。
门外的几个儿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以前母亲只会对他们发脾气,从来都不会关着门拿屋里的东西撒气。
宋文抿着唇,拧着眉上前正要敲门,却突然与正开门的樊玉香对上,吓得他本能的后退,这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恐惧。
樊玉香忽略了他对自己恐惧的眼神,把手中被摔的变了型的铁盒递了过去,语气带着急切,“帮我打开。”
宋文看了一眼,哪敢伸手接,那可是母亲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他永远都忘不了,媳妇儿入门那一年,因为要给他腾房间,家里大扫除,媳妇儿把这个催命盒拿在手上,母亲大发雷霆,对着新媳妇拳打脚踢。
“娘……”
她知道原身的所作所为,所以也明白宋文的畏惧,她轻叹一声,又递了过去,“我让你帮我打开。”
宋文已经好久没听到母亲这般温和的声音了,心里略微的动摇了一下,但过往印象太过深刻,他必须要谨慎。
“娘,您打开这个干嘛?”
樊玉香急的跺脚,“你媳妇儿摔了,当然是打开拿钱带她去卫生所看看啊!”气绝的爹,恶毒的娘,破碎的一家,就让她来收拾这些烂摊子吧!
宋文听后一时不知所措,铁盒里的钱是母亲的命根子,任何时候都不能动,今天却因媳妇儿摔了一跤就拿来给媳妇儿去看,这反常的一幕让他心里十分忐忑。
他颤巍巍的接了过来,偷偷瞄她了她一眼,神色如常后,弯腰咬牙打开了铁盒,因为力气过大,里面的钱还掉落了几张。
七兄弟眨了眨眼,默默的转身不去看,只有宋文深呼吸,小心翼翼的把掉落在地上的几张五毛纸币给捡了起来,并把盒子递回去给她。
樊玉香错愕的接过盒子,看着那绑起来两指厚的一毛纸币,和半指厚的大团圆,剩下零星的几张五毛纸币和几张两毛纸币。
她当着大家的面清点,二十三张大团圆,也就是两百三,那一毛和两毛的数起来需要时间,拿了三张大团圆和三块塞进了宋文得怀,“快带你媳妇儿去看看。”
宋文吓的立刻跪下,他意识到母亲的反常很不对劲,“娘,………”
樊玉香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大的礼,吓得她慌忙的一一去扶人,“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随便跪人?”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陈梅嫁进来四五年了,从来都没有在婆婆这里得到一个好脸色,也从来都没有听婆婆如此温和的声音。
她眼眶酸涩,五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婆婆为自己着急,但她不敢出声,怕这是幻觉。
樊玉香把铁盒随便塞进了身后的一个儿子怀里,两步过去扶着陈梅嘘寒问暖,“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要是不舒服就跟娘说,娘带你去卫生站看看。”
自顾自的说完之后她猛的拍大腿,“老糊涂了,宋文,快去推车,咱们现在就送梅梅去卫生站。”
陈梅再也忍不住,眼泪从眼眶中落了下来,苦熬五年,终于在婆婆这里得了一丝温情。
她擦干泪痕,拉住了樊玉香,“娘,我没事,肚子里的娃也稳当着,不用去卫生站。”家里几斤几两她心里是有数的,卫生站就是吃人的地方,没几十块根本就出不来。
宋家人口众多,攒钱不易,小病小痛的忍忍就过去了,只有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才能去动那牙缝里攒下的救命钱。
樊玉香仔细看她,没在她脸上看到隐忍的表情,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真没事啊!”在现代,孕妇摔倒可是大事,搞不好会早产。
陈梅唇角弯弯的摇头,“没事,您别担心了。”
宋文拿着那三十三块过来递给了她,心里有一丝丝的感动,这样的母亲,让他莫名的安心,“娘,这钱用不上了,你拿回去放好。”
樊玉香没接,推了回去,“你自己拿着,你媳妇儿月份这么大了,你去镇上的供销社买点东西回来给她补补,以后,地里的活你也不用去干了,在家照顾好你媳妇儿比什么都重要。”
在这落后的时代,独留孕妇一个人在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留他在家干家务活,还能留意孕妇的情况,况且家里还有五个劳动力,一人多做一点就能把宋文的那份给干完了。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这般体贴暖人心的话,竟出自刻薄恶毒的母亲之口?往日,就连上学的老七也得抽空干活,更别说大哥了。
前两天,大哥突感心慌,偷偷从地里回家看望大嫂和两个小侄儿,被母亲发现后,骂了整整一个小时,那些难听的话语,如同锋利的针,扎在每个人的心中。
宋文深知自己母亲的性子,今天能这般好说话已是他的荣幸,若是他不识趣的接了母亲的话,后果他恐怕难以承受。
“娘,没事,陈梅她一个人在家能行,我早点做完我那份,再回来照应,两不耽误。”
樊玉香闻言一愣,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却不急着解释,一个人改变的太过突然,会给人一种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感觉,来日方长,她相信,总能改变几个儿子对她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