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主卧室。
霍燕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纯棉睡衣,睡衣袖口和裤脚因为经常清洗,磨出了毛边。
宽松睡衣堪堪挂在身上,领口微微敞开,依稀可以看见衣服下苍白肌肤上被电击留下的青紫痕迹。
简叔手里攥着谢杳杳刚写好的计划书,看着霍燕西睡衣上那个蓝色叮当猫,心情近乎崩溃。
这件睡衣是霍燕西自小渔村穿回来的旧物,很廉价的睡衣,一直被他小心珍藏着。
只有发病后,他才会拿出来穿在身上,慰藉自己。
最近半年,简叔看到这只蓝色叮当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也说明霍燕西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再这样下去,他真担心他哪天无法活着走出那间上锁的房间。
“五爷,这是谢老师连夜赶出来的计划表,你看看?”
霍燕西刚洗完澡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唇色苍白,眼底压着一抹青绀色,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简叔把计划表递过去,他伸手接了,随手翻了翻。
他并不关心谢杳杳要怎么教霍子都,给他请家教就是走个流程。
为了让霍子都回国,老头子下了血本,怒砸20%霍氏集团的原始股份给他。
希望他善待这个亲侄子。
霍燕西嗤笑,他们都不曾善待他这个亲儿子,还想他善待霍子都。
做梦!
他刚要合上计划书,余光瞥见计划书上用黑笔改了个字。
霍燕西死死盯着那个“满”字,眼眶几乎在瞬间就红透了。
谁也不懂,此时这个“满”字带给他的救赎感。
“这字是谁写的?”
简叔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垂眼盯着那个满字,也没什么特别的。
“应该是谢老师的字。”
霍燕西看着满字旁边的三点水,眼底神色几经变换。
他想起从前和某人一起学写字,她总因为满字的三点水写不好挨姥姥打手掌心。
可她就是不改,还理直气壮道:“满是我的名字,我就要它与众不同。”
后来别的字三点水她都能好好写,就是满字的第一笔非要画朵花,彰显它的特别。
谢杳杳的字,怎么会跟她有一样的毛病?
简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盯着那个字看,“五爷,有什么问题吗?”
霍燕西攥着那份计划书抬腿就往门外走,谢杳杳为什么会这样写满字,他要亲自去确认。
一楼会客厅。
司家大小姐司媛盛气凌人地坐在沙发上,她生得美貌,身材更是妖娆。
单单是坐在那里,就美得像一幅画卷,让其他几个家教老师自惭形秽。
司媛扫视一圈,见这些家教老师都姿色平庸,无一人能与她的美貌匹敌,她略微放了心。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谢杳杳身上,她很胖,五官倒是精致,瘦下来肯定是个大美人。
想到霍子都在她手上吃的亏,她便蹙起了眉头。
“你丑得我眼睛疼,子都胆小,我怕你这样的夜枭长相会吓着他,这卡里有五万,算是你的误工费,你收拾收拾走人吧。”
司媛将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朝谢杳杳推过去。
强势的态度,根本不容拒绝。
谢杳杳五年前见过司媛,当时她陪霍夫人去小渔村见她。
与今天的情形差不多,她们也是去送钱给她,让她滚出霍燕西的世界。
不过那天霍夫人大方得多,给了五十万呢。
“区区五万,还要拿张银行卡装逼,霍大太太是不知道银行的门向哪边开,还是连五万的现金都没有?”
谢杳杳不是包子性格,也不怕得罪司媛,反正她的老板是霍燕西。
当然,如果霍燕西因为她顶撞司媛就要开除她,她也没什么话好说。
其他几个家教都忍不住偏头看她,脸上都写着姐妹你好勇。
司家是真正的豪门,她敢得罪司媛,就不怕在港城混不下去?
司媛来的路上就打定主意要好好羞辱谢杳杳,为霍子都报仇。
却没想到羞辱不成,反被她羞辱自己装阔,她气得站了起来。
“谢杳杳,你别给脸不要脸,趁我还能跟你好好说话,你赶紧拿钱走人,否则我连务工费都省了。”
谢杳杳见识过司媛变脸的速度。
五年前,在小渔村那个仅有还算光鲜的咖啡馆里。
司媛陪着霍夫人坐在她对面,将她从头到脚贬得一文不值。
最后见钱财打动不了她,就刻意找人去为难霍燕西。
她被她们带去亲眼看见霍燕西去做医代,被客户灌酒,喝到胃穿孔倒在路边无人问津。
明明那么惨了,接她电话时他还在对她笑,让她不要担心。
从那时起,她就痛恨司媛,痛恨霍夫人,痛恨有钱人。
但最让她痛恨的,还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当年她除了放手,别无选择。
新仇加旧怨,谢杳杳看着司媛的神情不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雇主是霍总,霍大太太应该没有开除我的权限。”
虽然霍燕西不一定会因为她这个小角色得罪他大嫂,但也不妨碍她装个大的。
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也是当年司媛惯用的手段。
司媛脸色大变。
她仔细打量谢杳杳,她胖归胖,眉眼倒是生得很精致,其实长得并不丑。
刚才她拿鼻孔看人,没看仔细,这会儿细细打量,一种说不出的熟稔涌上心头。
她蛾眉轻蹙,“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司媛看了一会儿,猛地想起来,她的眉眼像极了小渔村那个破落户。
不过名字不像。
一个姓池,一个姓谢,怎么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不等谢杳杳说话,司媛便自问自答,“我也是糊涂,我怎么可能见过你这种下等人,谢小姐,你要教的是我儿子,作为他的母亲,为了他的身心健康,我有权力辞退你。”
“是吗,谁给你的权力?”
一道低沉的嗓音骤然在会客厅里响起,众人齐刷刷寻声望去。
男人穿着廉价发旧的黑色睡衣,睡衣上绣着一只蓝色叮当猫。
他嘴角勾着一抹讥讽,湿漉漉的刘海黏在额前,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郁而危险的气息。
然而睡衣上的卡通猫,却又让他有种诡异的萌感。
谢杳杳忍了又忍,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