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贪功被打脸,不认贪就认蠢
一屋子的女客,忽来了个外男,自然扎眼无比。
柳婧雪转头看见纪云澈的第一眼,一颗心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停滞片刻。
脑海里冒出一句,向来听过即忘的诗句。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感受到不加掩饰的视线,纪云澈也向柳婧雪投去一眼。
杏面桃腮,颜如渥丹,浓淡适中,修短合度。
容貌气质,皆与他心中认为的名门闺秀契合。
天下女子合该如此,而不是像林窈那般......轻浮孟浪。
两人之间难言的气氛,其余几人有所察觉,心思各异。
长公主拧眉,崔氏喜笑颜开,林窈莫名其妙。
想到自己到来时,崔氏那句提及县主救命恩人,未言尽的话。
林窈勾起嘴角,决定当即回报纪云澈投向自己那嫌弃的一眼。
“表哥,这是怀瑾长公主和福宁县主,为寻那日救了县主的恩人而来。”
她低头绞了绞手帕,看向纪云澈的目光,隐含委屈,一瞥及收。
“到底是女客,表哥见过礼,说几句话,还是回避为好......”
单听她的两句话,无半句虚言,甚至是周全体面。
可独独收到林窈那一瞥的纪云澈,却另有所思。
五指蜷缩划过掌心,莫名酥痒。
看来,如孙妈妈所说,母亲是打定主意要让他来受柳家这份恩惠了。
看林窈这反应,定然是选择了屈从附和。
也是,她在母亲面前,向来装的乖巧。
不过她让自己简言回避,只怕是有些吃味,当真是小女子心性。
自以为林窈因自己吃醋,让纪云澈被迫撒谎的不耐散了几分。
论公,福宁县主的父亲是柳相,他若因此得柳相高看一眼,日后从仕,也是一份难得的机缘。
论私......林窈一个女子,所求不过片瓦遮身。
借了她的功劳,日后补偿一二便罢。
收起思绪,纪云澈上前一步,向长公主见礼,“晚辈见过长公主。”
继而抬首,看向柳婧雪,言之凿凿:“自月湖搭救县主,纪某一直挂怀县主安否,今日得见,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此话一出,针落可闻。
林窈低头用手帕掩住抽搐的嘴角,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崔氏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伸手拽回纪云澈。
还没来得及打圆场,便听长公主不动声色地反问,“哦?纪家郎君这话,本宫倒是听不明白了。”
本为色相所迷的柳婧雪也回过神来,满腹疑惑,对纪云澈突如其来的关心,不知所措。
她分明都想起来了,救她的是林娘子没错啊?
在场众人的反应,让纪云澈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难道......福宁县主记得谁救了她?可孙妈妈明明说,母亲让他认下此事!
长这么大,纪云澈还没陷入过如此尴尬的境地。
崔氏更是急出了一脑门子汗,心里只能怪罪孙妈妈办事不力。
过这么久才将人带来,进门前还不知道先探明情况!
若是让澈儿给长公主和县主留下了贪图虚名的印象,她定要剥了那老货的皮!
“表哥这话,也不知羞。”林窈一声清脆笑语,冲淡了屋内尴尬的气氛。
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众人的异样,自顾自地调侃起纪云澈。
“那日表哥同我发现有人落水,表哥救人心切,忘了自己不通水性,先一步跳湖。”
“想救人未果,还累得我救了县主还要折返回去救他——”
少女戏谑,灵动有趣,“说是搭救县主,倒也没错,只是最后自己喝了个水饱罢了。”
身为表亲,林窈如此挤兑纪云澈,并不会让外人觉得失礼,只觉得兄妹二人感情融洽。
由她这个真救命恩人来解释,也更令人信服。
让难解的尴尬变成了一场笑谈。
“对对对,就是窈娘说得这般!”崔氏好不容易看见了台阶,赶紧顺坡下驴。
干笑几声,拍了拍纪云澈的胳膊,“若无你表妹,你那条小命都够呛,当着客人的面给自己找补,当真是——顽皮!”
顽皮二字落在已是青年之身的纪云澈身上,难免有些令人恶寒。
三言两语,自己救沦为了笑柄,偏偏纪云澈还不得不认下,这个玩笑。
负手握拳,几乎将骨头捏碎,才深吸一口气垂下高昂的头颅。
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表妹说得对。”
“原来是这样!”柳婧雪合掌一拍,没看出适才的暗流汹涌。
只觉得纪云澈看起来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没想到竟有稚子之心,有趣得紧。
“林娘子可真厉害,那你可就是我和纪...哥哥,两个人的救命恩人!”
哥哥二字,咬含糊带着三分羞怯。
让无地自容的纪云澈心下一软,对柳婧雪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也让林窈开了眼,很想扒开柳婧雪的头骨看看,是不是那日落水后,脑子里留了水没排干净。
不觉得纪云澈有贪功之嫌便罢了,竟然对他犯蠢的行径也能容忍?
林窈仿佛看见了,很久之前的母亲和父亲。
扭头眼不见心不烦。
她主动替纪云澈解释,是为了将柳婧雪当作系在驴面前的萝卜,用来吊着崔氏的胃口。
在尚无立足之机前,她只能先留在奉国公府,自然要掌握足够的筹码。
柳婧雪若和纪云澈当真看对了眼,对她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有长公主这个母亲在,想必也不会真的乱点鸳鸯谱。
果然,长公主太过了解自己的女儿,轻叹了口气。
并未表露是否相信纪云澈的话是玩笑,只起身将柳婧雪拢到身边。
“时候不早了,林小娘子还需多休息,便不多叨扰了。”
崔氏心有余悸,也没了再多攀附的心思,赶忙上前送客。
倒是柳婧雪看着纪云澈,似乎还有话要说。
只是被长公主瞥了一眼,吐了吐舌头,没敢惹母亲生气。
好戏散场,林窈也没了多逗留的心思,她要忙的事很多。
“我先回了,表哥请自便。”
见林窈多一句话都不和自己说,纪云澈不知为何,比适才更生烦闷。
出口却是习以为常的讥讽,“我不过同县主说了几句话,表妹如此,落在外人眼里,只怕容易生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