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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再见了,鹿小草!

第十章 再见了,鹿小草!

车轮滚滚,碾过京城最后的石板路,扬起一阵干燥的尘土。

惊蛰安排的马车毫不起眼。

一个面容沧桑的老车夫,一匹筋骨结实的黑马,混在出城的车流里,如一滴水汇入大江。

鹿小草掀开车帘一角,最后回望。

巍峨的城郭在视野里沦为一道剪影。

那座囚禁了她、又抛弃了她的承恩侯府,早已隐没在层叠的屋檐之后,不见踪迹。

她放下车帘,也彻底斩断了心底最后一丝牵绊。

从今天起,世上再无承恩侯府的鹿小草。

她悄悄在心里对自己说。

以后,我就叫小草。

只是小草。

车夫是个老江湖,出了城门没走多远,便一抖缰绳,驱使马车拐上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坐稳了!”

车夫沙哑的声音传来:“官道盘查严,侯府的人追上来也麻烦,咱们抄近路。”

小草不懂这些,她只是紧紧挨着昏睡的谢司筠,用自己小小的身体,为他抵御着车厢的每一次晃动。

起初还算平顺。

可越往山里走,路就越发难行。

时过境迁,车夫年轻时走过的山路早已荒芜,被疯长的野草与灌木吞噬。

几场山雨冲刷下来,路基都变了样,眼前赫然出现了数条岔路,每一条都通向未知的密林深处。

天光,正被山影一点点吞食。

“他娘的!”

车夫勒住马,焦躁地跳下车,在几条岔路口来回踱步,嘴里喷出污言秽语。

“晦气!早知道这么麻烦,给多少银子都不接这趟活!”

他的抱怨越来越响,回头望向车厢,那目光像两根冰冷的刺,扎在小草瘦小的身影上。

一个拖油瓶。

还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小草被他看得一缩,内心被恐惧攥紧。

天黑了。

他们在山里迷路了。

她下意识地抱紧谢司筠的手臂,冰凉的体温让她稍微镇定。

【丫头,别怕!】

识海中,一直沉默的朗轩突然炸了毛,声音里满是亢奋。

【哇呜!这股气运的流向……太奇特了!简直是绝路逢生之相啊!】

它激动得在小草的识海里疯狂打滚。

【跟着感觉走!对!就跟着你心里那点直觉!指那条被草淹没的路!】

小草愣住了。

她顺着朗轩的指引看去,那地方根本没有路,只有半人高的草丛,黑黢黢的,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张开的大嘴。

车夫还在原地烦躁地踢着石子,眼看太阳就要彻底沉入地平线。

“大叔……”

小草怯生生地探出头。

车夫猛地回头,眼神凶恶:“干什么?小丫头片子别添乱!”

小草被他吼得一哆嗦,但还是鼓起勇气,伸出细瘦的手指,指向那片最茂盛的草丛。

“走……走那边……”

车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荒谬,仿佛听见了本年度最大的笑话。

“你疯了?那也叫路?”

他拔高了嗓门,唾沫星子都快喷了出来。

“我……我就是感觉……走那边会很顺利……”小草的声音越来越小,细若蚊蚋。

车夫的视线在她脸上和那片草丛间来回移动,见她不似胡闹,又看看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和周围幢幢的鬼影,心底一阵发毛。

再耗下去,晚上山里窜出野兽,大家谁都别想活。

“妈的!死马当活马医!”

他狠狠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跳上车,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炸响,赶着马车一头扎进了那片草丛。

“我告诉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第一个把你扔下车喂狼!”

“哐当!”

“咯吱——”

马车冲入草丛的瞬间,剧烈的颠簸让小草整个人都飞了起来,脑袋重重撞在车厢壁上,眼前金星乱冒。

这根本不是路!

车轮碾过藏在草下的石头和树根,整个车厢都在发出濒临散架的哀嚎。

小草疼得眼泪直流,却死死护住谢司筠的头,不让他受到一点碰撞。

车夫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一边咒骂着,一边拼命稳住缰绳,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颠得错了位。

这个臭丫头,果然是在胡闹!

他心中对小草仅存的那点怜悯,此刻已化为灰烬,只剩下无尽的懊悔和被愚弄的愤怒。

这地狱般的颠簸,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就在车夫感觉自己快要把胆汁都颠出来的时候。

颠簸,骤停。

“哐当”一声清脆的巨响,车轮像是压上了某种极其平整的地面。

马车,稳了。

眼前,豁然开朗。

车夫呆呆地抬起头,嘴巴一点点张大,忘了合拢。

月光如水银泻地,一条宽阔平整的石板路,安静地铺陈在他们面前,向着远方的黑暗延伸而去。

这……这是官道?!

他连滚带爬地跳下车,从怀里掏出惊蛰给的那卷羊皮地图,一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借着月光,在地图上反复比对,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划过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地图上,这里明明是一片标注着“险”字的荒山!

可眼前这条路……制式古朴,路面由巨大的青石铺就,绝非当朝风格!

一个骇人的念头,如惊雷般劈入他的脑海。

这是……百年前,前朝修建的驰道!

因路线太过险峻,早已废弃,连最新的军用地图上都未曾标记!

他骇然发现,他们不仅走出了迷路的困境,还直接绕过了地图上标注的两个需要严密盘查的城镇!

这一指,至少为他们节省了三天的路程!

车夫猛地回头,看向车厢里那个探出小脑袋的女孩。

他的表情,从埋怨、后悔,瞬间变为震惊、骇然,最后凝固成一种面对神祇般的敬畏。

他看小草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拖油瓶,而是在看一个披着女孩外皮的……山鬼精怪。

这个小姑娘……她到底是什么人?

车夫的嘴唇哆嗦着,牙齿都在打颤,发出的声音破碎不堪。

“小、小姑娘……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

小草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只能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空空的水囊,眨巴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软糯糯地说:

“我……我就是感觉……这边走着,会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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