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静得望着她,轻叹一声:“近墨者黑啊,你越来越像柳正,多疑,敏感,自负。”
说完,我再次扭头望向窗外,只给了周念薇一个完美的侧颜。
二十分钟后,车子开进瑞贤山庄。
沿着山庄内部路行驶五分钟后,我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高大恢弘的建筑物出现在视野中。
周围的场面也变得直观且具体。
主楼前的车位几乎停满。
绿草掩映着众多豪车,喷泉点缀着往来宾客,长相标致的年轻男女服务生们热情引导着众人进入预定位置。
我和周念薇两人也被专人引领,踏着足有几十米长的红毯,一路走进山庄主楼。
迈入大门的那一刻,周念薇眼睛差点儿被亮瞎。
脚下铺的地毯来自波斯,配料复杂,工艺精湛;墙上挂的油画出自名家,自然是天价;角落摆的桌椅一水沉香木、每一克都贵过黄金;头顶的灯具晶莹剔透造型华丽,眼睛都能被闪瞎。
我摸摸鼻子,这玄家不愧是大夏首富,一眼看过去就一个词——壕无人性。
这只是摆在明面儿上的。
很多没摆出来的,想必更加金贵。
玄家老太太穿着对襟唐装,气色红润,头发乌黑,正笑呵呵得和重量级宾客寒暄。
这边,金城市长刚寒暄完,那边省里的某领导笑着过来套近乎,这边某大学教授刚问候,那边就有来自京城的代表向老太太问安。
金城本地的商人们在人群后面抻着脖子等着排到他们上前,活像一只只准备下河的鸭子。
毕竟他们这种坐地户,层次太低。
今天是玄家老太太的寿宴,更是玄家一次小小的展示,让金城的“土包子”们看看真正的大夏豪门是什么气象。
“高阳,寿礼是你置办的,你要是掉链子我饶不了你。”周念薇被玄家的排场惊到了,心虚忐忑之下给我施压。
“你少CPU我。”我嘁了一声,“靠拍马屁送个礼就拿项目,你脑子里都是啥?”
“反正,你最好别出错。”论斗嘴,周念薇哪里是我的对手,只能怒哼一声。
今天的她拿出了最好的形象,光身上的行头就几十万。
但也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没给我准备像样的礼服。而我穿着一套素淡的唐装就来了,手里只拎着一个长条木箱,倒是有点儿扎眼。
“我,你竟然也来了?”一道略显惊讶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我慢慢转身,安静望着对面的中年男子,咧嘴一笑:“对啊,来给老太太送礼。”
“顺便想拿红叶谷的项目?”中年男子冷笑,“不自量力。”
“你都对。”我耸耸肩,随口回了一句。
中年男子身边,一位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嘴角一撇:“高阳,你跟父亲说话就这个态度么?”
“那我该用什么态度?”我反问。
“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男人冷哼一声,颇为不屑。
中年男人叫高洪森,是我的父亲。
年轻人就是高洪森的亲生儿子,三年前才寻回的高家嫡亲血脉——高峰。
高峰的视线落在我的长条箱子上,微嘲一笑:“这东西该不会是你要送的寿礼吧?就这么个破盒子,你还真拿得出手。”
“看看,这才叫贺礼。”高峰拍拍怀中抱着的方形锦盒,一脸鄙夷道,“知道里面是什么?翠玉阁的镯子,好几百万呢。”
“小峰,和他废什么话?”高洪森没好气儿道,“办正事。”
“下一个献礼家族,金城高家。”寿宴的司仪扯着嗓子宣布,全大厅的人都听到了。
“峰儿,献礼的时候态度要恭敬。”高洪森叮嘱完亲儿子,不忘给我一记鄙视的眼神,“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高峰!”我忽然开口。
“有屁快放。”高峰一脸不爽问道。
我手指比了个心,笑道:“感谢您对翠玉阁的支持呦!”
“有病!”高峰低声骂了一句,跟着父亲朝玄家老太太走去。
周念薇嗤笑道:“热脸贴冷屁股,不寒碜?”
我望着高家父子的背影,满不在乎一摆手道:“挣钱嘛,不寒碜。”
“搞不懂你说什么。”周念薇翻了个白眼儿,不再理我,视线随着高家父子的行走,慢慢落在寿宴主角身上。
玄家老太太鹤发童颜,唐装鲜艳的颜色衬托她红润的脸庞,彰显她优渥的生活和极佳的身体状态。
多年养尊处优,使得她身上生出一股淡然气质。
即便面对众多高官豪商,依旧平静恬淡。
老太君身边,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奶奶长奶奶短得叫着,有人悄悄说出他的身份——玄家嫡孙玄冠英。
高峰昂首挺胸站在父亲身边。
高洪森向老太太介绍了高家,然后笑着让儿子打开锦盒。
锦盒内红色绒布打底,其上放置一对品相顶级的玉镯。
高峰淡淡一笑:“老太君,镯子是翠玉阁的珍品,高家费尽心力拿下,特为老太君寿。”
翠玉阁是仅成立五年,就干成了业内顶尖品牌,实力强悍。
“多谢。”老太君含笑道,“高公子费心了。”
高峰压制得意的情绪,自顾自说下去:“翠玉阁只接受订制,只有唯一的东西才配得上老太君……”
老太太让管家收下礼物,登记造册。
高峰还没有显摆完就被管家挤到一边,一脸闷闷不乐。
“爸,他们也太不尊重人了。”他低声跟高洪森抱怨。
高洪森无语道:“人家是大夏首富,我们能露个脸就不错了。”
“下一位献礼者,金城周家。”管家扯着嗓子宣布。
我和周念薇一起走上前。
高峰阴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我慢条斯理打开长条木箱,里面也是红色绒布打底,放置着四个茶杯大小的香囊,香气淡雅。
“老太君,请您笑纳。”我含笑道。
老太君微微疑惑:“这是……香囊?”
“是的。”我含笑道,“里面的药品是我亲手配置。”
宾客们面面相觑。
礼品已经堆成了山,有宋徽宗的瘦金体原本,有汉代和田玉龙凤尊,有唐代秘色瓷莲花纹大罐,还有王羲之《兰亭集序》孤本善拓……
现在冒出个香囊,还真是“别具一格”。
宾客们的眼神鄙夷,笑容微嘲,只是老太君当面,没有他们说话的资格罢了,可对周家的鄙视却写在脸上。
周念薇通体冰冷。
本以为家人千叮咛万嘱咐,我无论如何也会认真准备寿礼,没想到就这……还拿项目呢,做梦吧。
一秒钟后,她决定和我划清界限。
“爷爷和父亲托付给你的事,你就办成这样么?”周念薇恨声道,“我真不该让你来,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挠挠头,一脸疑惑:“丢周家脸的,难道不是你么?”
一些知道周家丑事儿的商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低声交谈的内容极为刺耳。
“老婆跟小三跑了,老公给老太君送香囊当寿礼,这两口子还真是绝配。”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口子都够奇葩。”
“还是太年轻,不懂事啊……”
周念薇涨红着脸,尴尬万分。
听着其他宾客的编排,高峰敏锐地抓住机会。
他迫不及待开口:“高阳,送几个破烂香囊,你还把老太君放在眼里么?”
我笑道:“我的香囊如果是破烂,那你的礼物可就是臭狗屎了。”
“年轻人,口出狂言。”
“这是瑞贤山庄,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周家女婿真是出息了,大言不惭。”
“破烂香囊难不成还要当成宝贝?”
有些宾客想要刷玄家声望,就出言讥讽,反正我送的东西确实不行,踩一脚无伤大雅。
我哈哈一笑,面向老太君道:“您最近是不是呼吸的时候,常有阻滞的感觉?有气憋在胸膈之处,稍微一动就气短?”
老太君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玄冠英就冲到我面前揪住我领子冷冷道:“你从哪里知道我奶奶的病症?说!”
玄家人的健康状况是家族的最高秘密,除了私人医生之外,外界无从知晓。
除非……别有用心。
“冠英,不得无礼。”老太君忽然抬手制止,拿起香囊望着我道,“年轻人,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病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