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双膝触地,再抬头已换了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奴婢便是吞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妄传凤谕啊。”
泪珠堪堪悬在睫上,她忽地偏头望向念袖,眼中惊痛如见故人持刀,“奴婢也不知念袖为何要诬陷奴婢!”
“你!”
念袖染血的指尖剧烈颤抖,眼底血丝爆裂,她终于明白,自己被素心算计了。
“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
念袖对吴皇后心生怨怼,萌生偷盗九凤金簪的贼心,皆因素心在她耳边多次挑唆。
素心曾几次三番地在唯有二人时感叹,吴皇后的九凤金簪价值连城,若能到手,够平民吃用三辈子。
也是素心,向念袖透露静珠的家庭状况,提及静珠的家信内容。
甚至,那典当玉镯之事,也是静珠托素心帮忙操办。
宫规森严,宫女未经准许,不得出宫,静珠自然无从典当玉镯。
“娘娘,奴婢冤枉啊,是素心,是她偷了九凤金簪!”
念袖哭喊着爬到吴皇后的脚边,伸出那双鲜血淋漓的手掌,想要去抓吴皇后的裙摆,却被吴皇后嫌恶地一脚踹开。
“滚开!”
念袖哭嚎不止:“是素心以谣言祸乱奴婢的心智,让奴婢对娘娘心生怨怼!”
“昨夜暖玉阁外咳嗽的就是她!”
念袖嘶声喊道,“我逃走时金簪还在妆奁中!定是她趁机盗走!”
吴皇后冷冷地望着念袖和素心,随后将目光转向江烨,问道:“驸马,这二人究竟谁是犯人?”
江烨含笑说道:“启禀娘娘,案件真相已水落石出,请娘娘让微臣慢慢道来。”
吴皇后微微点头示意。
江烨走到场间,目光扫过三位宫女,开口说道:“这偷窃者极为聪明,她用了两重障眼法来迷惑我们。第一重,便是静珠。”
江烨走到静珠身侧,指着她道:“偷窃者蛊惑念袖动了偷盗九凤金簪的贼心,又引导念袖将罪名嫁祸于静珠。”
“第二重便是念袖。”
江烨继续说道,“偷窃者蛊惑念袖去偷九凤金簪,在关键时刻现身,惊跑念袖,自己则趁机偷得金簪。之后,还将自己的信件藏于念袖房中,增加念袖的嫌疑,自己则全身而退。”
说到这儿,江烨语气微微一顿,忽然目光如电,直直看向素心:“我说的对吧,素心?就是你,偷了九凤金簪!”
素心面色瞬间煞白,咬着牙齿说道:“驸马可有证据……”
“素心啊,你自以为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江烨手中拿着那张写着“今夜子时南苑”的纸张,“就是这张纸,出卖了你!南苑乃是御花园中种植奇珍异宝之地,近来蓝尾蝶花开得正盛。而你们三人中,唯有你的衣衫上沾染了蓝尾蝶的花粉,只有你去过南苑!”
上座的李云裳微微点头,似乎颇为赞同江烨的推论。
素心还想狡辩:“我的确去过南苑,是娘娘交代奴婢去摘几朵蓝尾蝶花,用以沐浴。”
江烨看向吴皇后,吴皇后点头淡淡道:“确有此事。”
素心又道:“还请驸马谨慎调查,莫要冤枉奴婢。”
江烨却笑道:“不得不说,素心你这宫女的心理素质颇为强大,但你终究是输在了这张纸上。犯罪皆有动机,我一直在想你的动机是什么,直到我看到了这张纸。你自以为计划周全,却不知这张纸早已暴露了你。一刻钟内,我就能挖出这张纸背后的人……”
闻言,素心浑身一颤,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驸马不必再说了,我认,是我偷的!”
素心声音颤抖,却字字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见状,江烨双眸不禁露出一抹意外之色,这就认罪了?
江烨原来还打算继续深挖,揪出写这封信的人,毋庸置疑,这人十之八九,就是素心在这宫中的相好。
却没料到,他只是略微提及这人,素心就立刻招了。
这是想保他啊,还是个痴情的女子,舍命保情郎。
那素心望向江烨的眸子里,饱含乞求,似求江烨不要揭露那人。
略微思索,江烨决定暂且按下,看那情郎是否参与偷窃,若是,那就休怪江烨铁面无情。
“原来是你……”
吴皇后气得浑身颤抖,凤眸中满是杀机,“金簪在哪?”
素心木然答道:“在南苑蓝尾蝶花开得最盛的那一株花下的土壤里。”
吴彩云带着两位宫女出了坤宁宫,大约半盏茶的工夫便回来了,双手托着那沾满泥土的九凤金簪。
这九凤金簪主体由纯金打造,九条栩栩如生的凤凰盘旋其上,凤羽以五彩宝石镶嵌,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尽显皇家的华贵与威严。
只是沾着湿泥,凤目处的东珠略显黯淡。
吴皇后紧皱眉头,两指捏着金簪,放在桌案上,对身边的宫女说道:“把念袖和素心拉到亭中,杖毙!”
几名宫女面无表情地拉着素心退下。
素心似乎已认命,毫无挣扎之意。
而念袖仍在大喊:“奴婢冤枉,奴婢没有偷到九凤金簪!”
江烨望着青石板上拖拽的血痕,摇了摇头,当贪念起时,结局早已注定。
即便念袖并未得手,也无异于是触犯了吴皇后的逆鳞。
整件事情中,最清白无辜、遭受冤枉的,唯有静珠。
“姑母,这贱婢当如何发落?”
吴彩云指着仍旧躺在血泊里的静珠,那姿态,仿佛是在思考着如何处理垃圾。
静珠虽得昭雪,唯见两汪空洞的眸子,躯壳内却已魂飞魄散。
她成了两个好姐妹的替死工具人!
宫外亲眷犹似附骨之蛆,字字家书俱是抽髓蚀骨之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吴皇后以手绢掩嘴,道:“调到净衣坊吧!”
眼不见为净,看见这贱婢,吴皇后就想起那日险些失足落水的窘态。
江烨目光深邃,在玉镯那件事上,为了掩饰自己的颜面,吴皇后选择了否认。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岂能让人知晓,为了一时的贪玩,她竟险些坠池?
宫阙深深,最不缺的便是蝼蚁般的性命。
无非牺牲一个婢女罢了,值得。
“哈哈哈——”
忽地,那静珠态若癫狂地大笑起来,从那血泊中爬起,下一刻,踉跄扑向盘龙金柱!
嘭!
闷响炸开在雕梁间。
颅骨碎裂声混着金器嗡鸣。
满地血水,如西瓜落地,汁液迸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