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簪子给我,等过一阵我攒够了钱,就去你家送钱,这总行了吧?”
沈从山松了口,一买一卖也不算苑宝冬吃亏。
可苑宝冬一偏头,格外坚定。
“不卖,这是我的簪子。”
这是言远泽送她的见面礼,又不是寻常首饰能说卖就卖。
她本就担心日后言远泽会嫌她。
若是被言远泽知道,她收了簪子第二天就卖给了沈从山,这像什么话?
沈从山咬了咬牙,越看苑宝冬越觉得她与往常不同了。
俩人从前虽然会闹,但只要沈从山多说几句,苑宝冬总是依着他的。
这两天也不知她闹什么脾气,竟这么犟!
“再不给我,别怪我动手抢了!”
为哄魏清漪一笑,沈从山已经装了许久的儒雅公子。
可这会儿跟苑宝冬对上,他实在是忍不住。
两个人又争又抢,边骂边动手,同学们劝都劝不住,最后苑宝冬仗着从前跟白震方学过几招,打得沈从山流了鼻血。
魏清漪也在劝架时,不小心扭伤了脚踝。
等夫子到书院时,已经是一片狼藉。
这两人也顺理成章被带走训话了。
沈从山指着自己流血不止的鼻子,一口银牙咬得坚定。
“今日是我挨了打,她就算给我赔礼道歉也没用,我就这幅样子满街走,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苑宝冬是个蛮不讲理的悍妇!”
苑宝冬衣袖下的手一攥,刚打架都没害怕的她,这会儿开始害怕了。
从前还无所谓,可现在她要跟言远泽议亲了。
要是被他听见这消息,恼怒失望前来退婚,那阿祖的面子往哪搁?
苑宝冬光是想着眼圈就忍不住发酸。
刚才她打沈从山时有多用力,这会儿哄他的语气就有多卑微。
“从山,刚才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给你赔钱还不行吗?你就别把这事往外说了。”
她瑟瑟抓着沈从山的袖子哀求,黑眸明亮满是恳切。
可沈从山从鼻孔“哼”了一声,直接抽出袖端。
“都说了,道歉没用,除非你肯把簪子卖我,否则一切免谈。”
苑宝冬一瘪嘴,这回是真想哭了。
早知道她就不使那么大的劲,让沈从山把她打出鼻血就好了。
不卖簪子,沈从山出去胡说八道,言远泽听了要嫌她,卖了簪子,被言远泽知道,苑宝冬也怕她生气。
左右都是个为难,这让她怎么选?
夫子见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让两人私下决断。
这一整天下来,苑宝冬上课时都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着该如何解决。
她本以为沈从山是个嘴硬心软的,想等放学之后再好好说情。
“想都别想,明早是最后期限,你若不给我簪子,就等着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丑事吧!”
说完,沈从山扭头便走,急得苑宝冬跺着脚红了鼻尖。
别看沈从山为了魏清漪学乖了,但那也是装的,他骨子里就是个顽劣不堪的纨绔少爷,他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放学时,绿盈早早便牵了马车等候苑宝冬出来。
可她见苑宝冬出来时,却是红着眼圈流着泪的,再翻书本一看,上头干干净净,一点听课的痕迹也没有。
“姑娘不是说了今日要好好听课的吗?怎么课没听,还是红着眼睛出来的?”
其实绿盈也猜得到,能惹苑宝冬伤心流泪的,也就沈从山一个了。
她就知道,姑娘说嫁给言大人,再不理沈从山的话都是假的。
苑宝冬也不说话,只一个劲摇头。
明早她就得决定要不要卖簪子了。
只是卖不卖,在言远泽那都落不得好名声。
“绿盈,咱们先去买点心吃吧。”
苑宝冬鼓着哭得通红的唇瓣,饿起来便更想哭了。
繁华街道上,翠顶马车缓缓驶过。
一只素长的手掀开车帘,言远泽眼瞧着苑宝冬就从他马车旁经过,一口一口塞着点心,眼泪却吧嗒吧嗒掉。
言远泽唤来书童,指指不远处的书院。
“过去问问,今日苑小姐因为些什么哭成这样。”
不多时,书童就带着答案回来了。
“说是为了一根簪子,侯府的世子想买,苑小姐偏不卖,两人便打起来了,公子您猜,苑小姐到底会不会卖您送的簪子,还是另有两全之策?”
“若是苑小姐这就为难,以后到咱家做主母怕是也得整天哭鼻子。”
听着书童打趣的话,言远泽却悄悄冷了眉目。
“怎么偏要为难她呢,有些事让我来做也是一样的。”
言远泽又放下车帘,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哪还有昨日病恹恹的模样。
夜里。
苑宝冬房里的声响一刻没停,哭上一会儿,再吃上一会儿,反正是一夜不止。
清晨打算去上学时,绿盈在她脸上涂了又涂,也没能盖住那双桃核似的红肿圆眼。
“姑娘可想好了?”
苑宝冬抱着那根七宝明簪摇头,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这簪子不能卖。
她想着,要不去给沈从山磕个头,求他放过自己。
毕竟是阿祖盼了许久的好亲事,她不想因此作废了。
可到了书院,苑宝冬瞧了一圈,都没见着沈从山的人影儿。
反倒是所有女同学头上,都戴了一根崭新的簪子。
瞧着都是珍宝阁的首饰,但远没有苑宝冬手上这只漂亮。
见苑宝冬来了,魏清漪巧眼含笑上前,鬓间素雅的玉兰簪更衬她的衣裙。
“宝冬,你这般做便对了,以后沈从山再耍无赖,你便去告他的状,听闻昨日沈从山回家便挨了打,打得今日下不得床,都没法来书院了呢。”
好好的,沈从山怎的挨了打?
苑宝冬粉如珠玉的小脸怔愣住。
尚未来得及细想,她便被凑上来的李玉彩,牵住了手。
“平日说你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不曾想你还是个心细的!”
李玉彩爱俏,歪着脑袋,给苑宝冬展示她鬓间的掐丝芍药簪。
甚配她最喜爱的留仙裙。
三言两语间,苑宝冬便被女同学们团团围住。
此起彼伏的,都是对她的赞扬。
“是呀,这簪子我央求母亲好久都没给我买,宝冬真舍得。”
李玉彩拉上苑宝冬的手。
“礼虽是人人都有的,偏生还能送到大家心坎上,宝冬你真好!”
书院中的女同学皆为贵女,行事矜持文雅。
素来跟宝冬这泼猴玩不到一起。
苑宝冬她头一回这样受欢迎,霎时间受宠若惊。
她无措地攥紧小手,心里发虚,白皙的小脸却仍带希冀地发问。
“大家都觉得我、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