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什么意思?是骂我呢?”柳淑玉拔高嗓音,满脸愠怒。
傲慢跋扈,和三年前那个跪地求夏宛吟帮帮她儿子的可怜妇人,判若两人。
“宛儿,你怎么这么说呢,妈只是就事论事,也没有别的意思。”周淮之语气几分嗔怨,眼神却透着心虚。
“我说这些没来捧场的客人,二位怎么就急了呢。”
夏宛吟苍白的唇微勾,笑得不阴不阳,“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不把我放眼里,怎么还能不把周家放眼里呢,岂有此理呢。”
周淮之拧了拧眉心。
他总觉得,出狱后的夏宛吟像变了个人,以前她乖觉听话,温软体贴。
可现在却浑身带刺的炸毛刺猬,充满攻击性。
看来监狱真是个恐怖的地方,生生把那么开朗可爱的一个人折磨成这样。
周淮之怜悯夏宛吟,同时,还暗生一丝庆幸——
庆幸三年前被抓紧去遭罪的人,不是自己。
“我累了,要上楼休息了。”夏宛吟不愿再面对这对虚伪至极的母子。
周淮之揽住她的细腰,在她耳边低语,“我抱你上楼。”
“淮之,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柳淑玉没好气。
周淮之为难,“可是……”
夏宛吟弯眸,可眼底全无笑意,“你去吧,我让宋妈送我回房间。”
“好,那你在房间等我,我很快过去。”周淮之吻了吻她的脸颊,随周夫人离开了。
夏宛吟迫不及待抬起手,用力擦着男人吻过的脸,擦得肌肤泛红。
回房间的路上,宋妈搀扶着夏宛吟,激动得热泪盈眶:
“少夫人……您终于回来,我真的很想您!”
夏宛吟喉咙微哽,轻轻点头。
整个周家上下,除了宋妈,没有人瞧得起她。
表面虚与委蛇,暗里嘲笑她是靠身子上位,雀儿净捡高枝攀的心机女。
她出身低微,无父无母,上学时连学费都交不上,差点放弃学业。
后来,偶然的机会,她参加学校的慈善演出,在台上和一群家境贫寒的孩子涂着红扑扑的脸蛋,给台下身份尊贵的客人们进行合唱表演。
那一年,身为盛都十大杰出青少年的周淮之,就坐在台下,一眼看中了站在人群中很不起眼的她。
——“爸,那个女孩很可怜,我想帮她一把。”
一句话,令夏宛吟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周淮之说服周董,资助她读完高中,又资助她上完了大学。
再后来,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在周淮之二十岁生日那天,夏宛吟把自己作为生日礼物,献给了他。
直到今时今日,她依然清楚记得,初夜情浓时,周淮之紧紧抱住她被汗水浸透的身体,一字一重地许下诺言:
“宛儿,我爱你,我一定会娶你……我的小周太太。”
后来,周淮之没有食言,夏宛吟如愿成为了周太太。
她以为,受尽苦难的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得到真爱,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所以,当年周氏集团新能源研发部发生重大安全事故,造成三死四伤局面,集团风雨飘摇时,她才会心甘情愿地答应周家母子的恳求,单薄的肩膀担下事故责任人的身份——
替周淮之入狱,服刑三年。
牺牲掉自己原本光明的未来,沦为阶下囚,只为保住周淮之总裁的位置,只为守住当时一蹶不振的周家。
思绪沉浮,夏宛吟长睫颤了颤,敛下眼底痛苦的情绪。
如今的她,悔得肝肠寸断。
早知三年后,迎接她的是这样肮脏丑陋的结果,她当初绝不会为周淮之顶罪。
暖暖,兴许也不会死了……
她怨恨周淮之,但,她更恨曾经那个恋爱脑晚期的自己。
回到房间,关上门,夏宛吟冷冷环视房间。
大变样了。
茶几上的烟灰缸,沙发上的靠垫,地上的绒毯,都换成了价格不菲的奢侈品。角柜上的花瓶里,不再是夏宛吟喜欢的风信子,而是开得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夏宛吟记得,林云姿最爱红玫瑰。
艳丽的红刺入她眼底,彻骨的凉意蹿遍她的肺腑。
宋妈张了张口,最终欲言又止。
少爷和林小姐的关系,整个周家上下,已无人不知。这间少夫人和少爷的婚房,到处都留有林小姐的痕迹。
好在,少夫人失明了,不然见了该多难受,多伤心啊。
“少夫人,您想吃点儿什么?我去安排人给您做,您瞧您瘦的,我看着实在是……”宋妈喉咙一哽,又想哭了。
“宋妈,我有件事,想问你。”
夏宛吟垂下羽睫,脸色苍白如纸,“我的女儿,暖暖……究竟是怎么死的?少爷有好好照顾她吗?”
“少夫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姐啊。”
宋妈神情一片茫然,“我听吴管家说,小姐在监狱里得了很严重的病,一被送出来就进了医院抢救,情况特别不好。
等少爷回来时,他手里只剩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了,我连小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小小的骨灰盒……
夏宛吟纤细枯瘦的五指紧攥住衣襟,心如刀绞,身子瑟瑟颤栗,仿佛整个人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暖暖,就这样从世间消失了,身为亲生母亲,她却连孩子的骨灰都没有见到。
“我女儿的……骨灰呢?”夏宛吟艰涩地开口。
闻言,宋妈怔住,红着眼睛垂下头。
半晌,她终于忍无可忍,愤懑地哭了出来:
“小姐的骨灰……在少爷拿回来的当天,就被夫人抢过去倒进下水道里冲走了!”
夏宛吟心脏狠狠一震!
带着血腥气的窒息感残忍地扼住她的咽喉,她五感几乎要闭合了,唯独牙齿剧烈打颤的声音,格外清晰。
下一秒,她猛地躬下身,干呕声伴随撕心裂肺的嚎哭,响彻冰冷的房间。
暖暖……我的女儿啊!
明明离开监狱时,孩子状况还没有那么差,怎么会恶化得如此之快?!
又为什么孩子死后,柳淑玉连骨灰都不敢留?
夏宛吟泪腺如崩坏,恨得眼底猩红欲裂。
太奇怪了……周家人的反应都太奇怪了。
“暖暖,妈妈一定不会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妈妈一定要查明你死因的真相!”
如果,最终结果,是暖暖的死与周家有关。
她定要让整个周家给她女儿陪葬!
另一边,周家母子在书房里谈话。
“淮之,你到底什么时候跟那个晦气的女人离婚?”
柳淑玉双臂抱胸,瞪视着周淮之,“你瞧瞧她现在这个癫狂的样子,简直就像条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疯狗!蹲三年监狱怎么没挫挫她这狗屎一样的脾气!
如今咱们周家蒸蒸日上,夏宛吟这种劳改犯,已经不适合再做咱们周家的少夫人了。
本来打一开始你们就不合适!要不是看在她在科技研发方面还有点才华,能为你所用,你就是说烂了嘴我也不会同意你娶她进门,纯纯的下贱货色!”
“妈,您怎么又来了。”
周淮之往沙发上一坐,长腿微敞,躁郁地拉扯领带,“我之前就跟您说过了,我不会和宛儿离婚的。”